谢萩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不用担心,”顿了顿又道:“切不可恋战。”
“前辈千万小心。”
谢萩子也没有迟疑,点了点头,转瞬便闪身消失在火光里去助温冉。
晏凉顿时松了口气,依那日所见,谢萩子的实力还是能护住温冉的。
周遭静了下来,天地被照得明晃晃亮堂堂一片,鬼火似怨灵般在四周跳跃。许是吸入太多烟气,加上对火光的生理性恐惧,晏凉越发难受,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便喘息弯下腰支持身体,心口传来一阵锐痛,这种疼,像有人拿烙铁探进他心脏,不停翻搅蹂*躏,他额角冷汗涔涔,连目光都散了。
一时间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再见不着凉儿的难过,被大火包围的恐惧,物是人非的悲凄……阴灵鬼怪在耳畔哭叫,胸口似压着千斤鼎,他猛地一阵咳嗽,一股腥甜喷薄而出,落地竟是触目惊心的猩红。
意识渐渐模糊,幽蓝的火舌将他包围,晏凉勉强扶着墙想到院子里去,他不能在此刻失去知觉,他不想又被烧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一刻,他强烈迫切的思念凉儿,如果他在就好了,如果……
想着想着,晏凉竟觉得眼睛发酸,气力也一点点的抽离身体,突然双膝一软,眼看就要朝满是火渣子的地面摔去——
身体并没有感受到预期的疼痛,一阵天旋地转,晏凉被人从身后稳稳当当抱住了。
“前辈,你……”当季珂看清晏凉此刻的模样时,询问的话就说不出了,心口一阵揪疼,慌乱道:“对不起,我……”
“方才我也是一时气急,温冉那丫头又缠着我,我不是故意……”
“不是真的想惹你生气,让受伤的……”
此时晏凉已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眼睛微微睁着,满嘴的腥甜,沾了血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的喊出一个名字——
“凉儿……”
季珂分明听见了,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迟疑片刻嘴上却道:“是,我在。”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晏凉这才无意识的勾起唇角,笑了。
“没事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季珂低头舔掉他唇角的血渍,顺带蜻蜓点水落了个吻。
第52章 禁锢
晏凉本是魂魄不全,精神受到重创后,所产生的反应要比寻常人大许多,所以他一直心平气和,养成了云淡风轻处变不惊的性子,十多年来都未曾这般神魂动荡过,遂一时惧极悲极,气脉翻涌呕出血来。
一口血吐干净,他也随之晕死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了两天两夜,再醒来时人已身在距离笠州近千里的渡野川。
渡野川终年灵雾缭绕,扶铭峰四季绿竹环绕,百花盛放,这日午后,日影逐渐西移,晏凉在一片婉转的鸟鸣声中睁开眼,看到窗格上斑驳的竹影,一时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不省人事前,还是漫天雪絮火光,鬼泣声此起彼伏,世间惨烈如修罗地狱。
因久眠身子有些脱力,他坐起身,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便听得门咯吱一声响,漏进半扇明晃晃的日光,日光里投下一道修长的人影。
前因后果纷纷扰扰的出现在脑海中,晏凉没抬眼,轻描淡写道:“我睡了多久了?”
季珂没回答他的问题,走到床榻坐下,四目相对,狭长的眸子里满是认真的温柔,他抬起手将晏凉脖子上的琥珀捂暖,仔仔细细的塞了回去。
“收好了。”
晏凉再次愣了愣,失神道:“你是谁?”
“你希望我是谁?”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片刻沉默交锋,晏凉惨淡的笑了笑:“抱歉,季公子,是我糊涂了。”
季珂不答,起身端来温茶递给晏凉,看着他将一杯茶饮尽,片刻淡声问道:“前辈,平日里你怎么称呼他?”
“……”
“凉儿?”
晏凉定定的看着他,愁眉苦脸的笑笑:“我梦里说的?”
“是那天前辈晕倒之前,梦里也念叨了好几次。”
“……这样啊,抱歉。”不知为何,看到一向铁血冷面的季珂露出落寞的神情,道歉的话脱口而出,经过这一番折腾,晏凉的气是彻底没了。
“前辈为何同我道歉?”季珂抬起眼看他,明知故问。
晏凉被瞧得有些窘迫:“温姑娘将这些年的事都同我说了。”
季珂面上没什么反应,拉过晏凉的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清淡的在他眉间落了个吻:“当年在寂城,所有人都瞧出来了,只有前辈未察觉罢?”
“……”被他这样对待,晏凉的身子整个僵硬了,甚至有些颤抖。
“不怪前辈,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你这么说,倒像是我欺负你了。”佯做气定神闲的说着笑,晏凉自己却笑不出来。
季珂也没笑,反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将他看得有些发慌:“可即使如此,我也不打算放过前辈。”
“……”
“一厢情愿也好,不要脸也罢,甚至前辈把我当做凉儿……我都可以。”
“……”
“只要前辈人在这里,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狭长的眸子跳动着危险的火焰,这眼神就似野狼盯着他的猎物,晏凉知道他逃不掉了,反而无波无澜的回望:“你欢喜便好。”
晏凉这般说,没有一点挣扎一点怨怼,季珂反而露出受伤的神情,晏凉这幅样子,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你在笠州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各大世家怕是要来调查了,之后更不好行动。”
季珂皱了皱眉:“行动?”
“嗯,既然你记忆恢复了,回无厌山寻你师尊,与他好声好气说明前因后果,想必以他的性情及对你的喜爱,不会多为难你。”
“意义何在?”他早已与无厌山划清界限,叛出师门,从不奢求原谅。
晏凉奇怪的看着季珂:“那些强行加在你身上的罪名,也只有你师尊能为你出面洗清了。”
原书中江陌早已陨落,而这个世界里却只是闭关不出,相对来说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但我确实是有罪的,杀了江瑶及众多同门师兄弟,罪不可恕。”
“可错不全在你。”
季珂看总是云淡风轻的晏凉难得露出着急之色,反而笑了:“前辈为何如此肯定?”
“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一点上,我是信的。”他做的人设写的剧情,自然信。
季珂微微垂下眼:“恐怕让前辈失望了,我手上,确实沾了很多血。”
“……”
“那些被我挫骨扬灰之人,在世俗看来,我应念及同门之谊放过他们
一马,但四年前这些人害前辈跌落无生海,我是再不会原谅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非但如此,还需十倍奉还。”
晏凉面上虽没太大波澜,但心情却是一言难尽的,他没想到有一天男主的黑化都拜他所赐,当真应了传说中的蝴蝶效应,自己的一个小小举动,将整个故事线搅乱了。
“师尊他已对我失望透顶,是我的错,但从未后悔,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会这么做。”
晏凉不知该说什么,只淡淡道了句:“你这是何必,事情已不可挽回,你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
“伤了前辈之人,都不可饶恕。”
晏凉深深的看着他:“若不回无厌山,你有何打算?”
季珂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与前辈两人隐居于此,再不问世事。”
睡凤眸睁了睁,不知为何,晏凉突然笑了:“没想到这句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前辈想不到之事,或许还有很多。”季珂一手揽过他的背,一手握住他的腰,将人整个抱在怀里,脸贴着脸,一凉一热,乍看十分亲昵。
顿了顿,他又贴着对方耳朵道:“当然,前辈也有许多事瞒着我吧?”
“……”
“比如,让我回无厌山见师尊,也是前辈的目的吧。”
晏凉的眼皮狠狠的跳了跳,倒不是害怕,而是诧异季珂竟通透到这地步。
“前辈别慌,我无心打探,也隐隐约约觉察出你和我们不一样,但于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我只不想再失去你了。”
“……”晏凉被这番表白弄得浑身汗毛直立,这些话太沉重了,他有些不知所措,而季珂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很自然的将其理解为恶心。
“明明那人借了我的身体,前辈轻而易举的接受了,现在换了我的魂儿,前辈就难受成这样?”
“并非如此。”
“在前辈眼里,我夺了你的凉儿,是十分可恨的存在吧?”
“季公子,不要胡乱揣测了。”
“……”
“你所说的凉儿,本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世上之人,是他夺了你,并非你夺了他,我也从未对你心存恨意,当年在寂城你待我百般照料,之后这三年的事我也清楚,只是愧疚无法回应你。”
季珂愣了愣,旋即笑了:“前辈这话说早了。”
“嗯?”
晏凉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季珂吻住了唇,略过蜻蜓点水的前戏,直接霸道肆意的唇舌入侵,晏凉瞪大双眼,下意识运了灵力击向对方,季珂却似感觉不到疼般生生受着,兀自拢了拢晏凉的腰,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