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翼一瞪眼:“麻烦把我和他安排远一点,谢谢!”
靠,就是因为他蹭了自己一路,弄得自己现在前胸贴后背,瘦得不只一个码了,这要再蹭下去,还有个命在。
“还有,你不要围着我房间打转,弄得我睡不安稳,房子不大,没你的份。”
盛翼头也不回地走了。
廖花洲泫然欲泣地看着叶云寒,突然,他觉得叶云寒眉毛一挑,居然笑了一下,他愣住了,突地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娇羞了,咆哮了一声:“都欺负我,我走,行了吧!”
盛翼当晚就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
到第九天的时候,车子突地停了一下,盛翼习以为常了,一路上,各地的医家有人出人,有药出药,要加入的时候,都会停那么小小的一下,可这回,苏嬷嬷从车外把头伸进来,神神秘秘地八卦:“南疆叶家来了。”
南疆叶家,不是叶云寒家么。
盛翼把头伸出去看,见浩浩荡荡的也是一条长龙,半截已经入了车队,半截还在移动,叶云寒却不见影子。
廖花洲还赖在车子里,听说也把头伸出来看了看,说:“人不多嘛!”
瞎眼了么,这么多人还不多。
“你侧过去看一看,拢共两辆小车,一辆明显是装药,另一辆,呵呵,也就装得下两三个来人吧,小器,你再往后看看你家,虽然也是两辆,但又长又大,七八个人都没问题,药材也是他家的几倍。”
盛翼前前后后一看,什么都看不到,瞪了廖花洲一眼:“看把你能的,瞎猜的吧。”
“还真是,”苏嬷嬷一向和廖花洲不对付,这回竟帮他说了话,歪了歪头,前后看了看。
廖花洲得意地说:“是吧!”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说自己家的好话,盛翼听着就不舒服:“你知道什么,有南疆叶家带头,旁人才不好意思不过来,光他家那杆旗子,就起大作用了。”
廖花洲一把坐起来,十分惊讶地看着他:“你到底帮哪家?”
盛翼:“……”
这怎么跟别人问,你是帮婆家还是帮娘家的感觉。
突然,他感觉廖花洲眼神不对劲,一个劲地往下盯,盯着他的腿,盛翼觉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盛翼:“……我不是说了。”
廖花洲攸地收回了目光,往后一躺,幽幽地说:“我在想你的胎记。”
这什么爱好。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么?”
盛翼回想了一下,背书背书背书……:“记是记得那么一点。”
廖花洲突然坐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他:“什么?”
盛翼吓了一跳:“什么什么,不就是吃和睡,还有什么。”
廖花洲又躺了回去,嘟囔了一句:“不记得了么,”然后一动不动就躺尸了。
盛翼莫名其妙,哎,家里的教育二人组就够人受的了,宫里又有那个见着就肉疼哪儿都疼的四殿下,叶云寒吧原来也正常,后来不知是不是到了更年期,越来越喜怒无常,现在,这个廖花洲又神经兮兮,还要不要人活,他突地想起曲游春,恐怕也不会正常了,命苦哇。
随着车队越来越靠近灾区,路上携老扶幼,全家出逃的百姓越来越多,等到一处人声鼎沸处,车队一停,盛翼把车窗一掀,就看到两旁张有粥棚,路边密密麻麻地坐着躺着一些灾民,纵算盛翼心里有准备,也吃了一惊,连一向懒得出奇的廖花洲也少见地严肃起来。
车队在这里就稍稍分了流,一些民间医疗队就地驻扎,但登记在册的各大医家以及太医院的却没停,一路朝前,很快,一座城门出现在面前,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彭城。
彭城是路州的一个县的县城,叫芙蓉县,这个县与邻近的斗金县受害最为严重,所以,各大车队在路上陆续分流,而太医院却一达到底。
芙蓉,斗金,一个风景如画,一个日进斗金,路上廖花洲一有时间就安利盛翼,安利得盛翼两眼巴巴地恨不得身生双翅,但一下车,盛翼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只见赤野千里,泥泞遍地,连树木都不见了,到处是光凸凸的山头,再看远处,全是汪洋一片,茫茫然看不到边际,真有种沧茫大地风云变幻谁主沉浮的感觉,旁边有人感叹:“这是被扫帚扫过!”
盛翼:“……”
瞧瞧,人就是得多读水,鄙视。
城外是不能呆的了,走个路都嫌麻烦,车队纷纷进了城,到处寻找自己的驻点,太医院一部分人留下,一部分又分流到其它县城。
而盛翼,赋秋雪把他留在了彭城,赋秋雪满脸幽怨地看着他:“太医院的人手不多,你们就占了四五个位置,七州都受灾,彭城留五个就不错了。”
盛翼看了那密密麻麻的灾民,吓了一跳。
赋秋雪还有后话:“我给你们再留三四个人,一车药品,再者南疆北方各医家也有留下的,有什么事联系。”
临走,又说了一句:“我安排完了也留下。”
盛翼一口老血没喷出来,你也留下说这么多。
很快,盛翼就知道他们的棚子搭在县衙前的广场上,别说,那儿人真多,站着的睡着的,到处都是灾民,官兵一顿清场才清出地方来,盛翼发现,有三家都在搭,牌子挂起来的时候,他看到第一家倒吸了一口凉气,盛家,冤家路窄呀,盛夕颜正叉着腰斜着眼打量着他,不言不语的,也没表情,很惊悚有木有。
他立刻有想逃跑的感觉,然后,就看到叶云寒快速地从外面走了过来,满脸严肃地听旁边一个乌纱帽大肚子的中年男子唠了一路,直接进了县衙。
盛翼突地想起那日一句把我安排在你身边的话,难道说,叶云寒就住在县衙。
想多了,这家伙有这么好么,想起他有时疏离有时亲近的感觉,还真是更年期,更年期嘛,一切皆有可能,又一切皆无可能。
“廖姑娘,你不想动就到一边去,别拦着我老人家,”棚内,苏嬷嬷絮絮叨叨地说开了。
廖花洲这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又跟来了,还和自己一个棚,哎,八成是见着自己的便宜好占,没完了。
盛翼还没来得及去看另一家,一个男子就背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跑了过来,满脸焦急地说:“我爹昏过去了,大夫麻烦帮看看。”
看病,盛翼立马来了精神,招了招手:“快快快,背进来。”
脉细微,面色红中带黑,瞳仁倒还清晰。
盛翼正儿八经地坐在临时搭的医台后面,回头朝愣在一旁的廖花洲道:“准备药材。”
“请问这位老丈这几日有何症状?”
那年轻人就一五一十地说:“我爹先是头痛,再就拉肚子,后来吐起来了,吐着吐着就这样了。”
盛翼看了看外面那闷闷的热天气,皱了皱眉头。
廖花洲的声音传来:“什么药,都没发放?”
盛翼:“医药包里找些皂角粉过来。”
廖花洲悉悉卒卒了一会:“没看到。”
盛翼一咬牙,药工呀药工,就是这水平:“拿过来。”
“什么?”
盛翼终于爆起了,然而下一刻,一个医药包递了过来,还是崭新的,廖花洲得意地说:“好看吧,药部发的。”
盛翼唰唰几笔:“猪苓十八铢,茯苓十八铢,白术十八铢,泽泻一两六铢半,三付,”递给年轻人,说:“拿着,参汤送下。”
年轻人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低着头说:“我都没家了。”
盛翼一阵心酸,点了点头,把单子收了回来,从廖花洲的医药包里找了皂角粉,把单子卷成长卷儿,沾了点,朝老人鼻孔里一吹,又找了些参片,再将单子递给廖花洲:“照这个找药,熬成汤汁。”
老人突地打了个喷嚏,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神医呀神医……”此时,医棚外已围满了将信将疑的灾民,见此情景,便大声喊了出来,与那年轻人激动的喊叫声混在一起。
盛翼:“……”
还没用药呢。
“帮我看看,我不舒服,帮我看看,我也拉肚子……”
“哇噻,被这么好看又年轻的大夫看一回,不吃药病也能好。”
盛翼眉头一抽,这是看病还是看人。
“我爹,我爹又不舒服了,”年轻人焦急的声音格外醒目,盛翼回头一瞧,这老人家原本心情不好,再加上没吃好休息好,天气一闷才成了这种情况,现下这么一吵,一堵,看着脸色又变了,再下去,这里就要成收尸棚了。
盛翼桌子拍得咚咚咚:“一个一个排队,别挡着棚子了,”没什么效果。
苏嬷嬷双目圆瞪,双手叉腰,大吼一声:“排队。”
瞬间寂静,盛翼一抬头,天,这速度,不要太整齐,他满意地看了苏嬷嬷一眼,苏嬷嬷朝他妥妥挤了一下眼睛,挤出了眼角一朵怒放的菊花。
“药来了药来了,”四个侍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人家是有名字的:赵李江什么,记不住呀),接着一辆车赶到棚子后面,其中一个眉飞色舞:“才分到的,赋大人足足留给我们彭城一车呢,半车放在城门那个棚子里,这里还剩半车,”抬眼一瞧外面的长蛇,脸面哗啦一声掉了下来:“……够,够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