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啥子办法,我这老伙计喜欢吃,我得给他弄去。”
又是老伙计,盛翼抬眼望了望他侧面那黑不溜秋的坟。
“他还能吃么?”
“我代他吃呀,三两天就要给他弄一回。”
“……”
盛翼的八卦之心又被成功挠起,他搔了搔头,努力组织着词汇,他怎么是个男的,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你怎么会娶个男人?”
“为什么不能娶个男人?”
完全没话和他对嘛。
老猎户等一会儿,没听到盛翼再问,突地说:“我娶男人你纠结个啥……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盛翼把狗尾巴草一丢,忙搬了椅子过去当吃瓜群众。
“一起来,一起来,反正我老人家不愁人多,平日里只有老伙计一个人,今天又加了你们两个,可以打一桌叶子牌了。”
盛翼:“……”
叶云寒正扶着门框站着,盛翼身子一晃,身体也太好吧,昨晚还哼哼唧唧的,现在居然能站起来了。
盛翼嘀咕了一句,又搬了把椅子,叶云寒慢慢走过来,坐下。
什么时候,他也这么八卦了。
“哎,年轻真好,”老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了片刻,就陷入了回忆:“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想当年,我们也是你们这个年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好不惬意。”
“记得有一次,家里有人得病,请了大夫。”
“是你的那位老伙计么?”
盛翼兴致勃勃地发问,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吃瓜群众应有的反应。
“别打茬,”老猎户不买他的账。
“不是么!”
“是。”
盛翼嘴巴往上翘了翘,老猎户脸上微带着笑意:“当年,我老伙计长得那叫一个俊,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勾魂,走大街上都得收一捧花回来,比,”看了看盛翼:“跟你有得一比。”
盛翼搔了搔头。
“不但人长得极好,声音也很好听,医术也极高,当时,我就记下了他,候他回去之后,我多方打听,原来他竟是太医院的一个太医。”
盛翼满脸诧异,没想到太医院这种地方竟然出美男,那个太医令要不是脾气差点,自己就能将他归为美男之列了。
“后来,我时常去太医院,我们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切,不过是一个见色起意,把人家大好青年掰弯了的故事嘛。
“再后来,我去了边关,他成了随军医生。”
盛翼:“所以,他是怎么……”
老猎户突地不说话了,神色有些复杂,带着莫名的落寞与悲伤。
盛翼虽然心里像猫抓似的,但这种戳人心窝的事他还真干不出来,他立马转了个弯,继续八卦:“你们怎么住在这里?”他指了指这低矮的两间小屋,意思直白明了。
“在太医院时,他喜欢满山采药,我就陪他了,这个地方经常来,就修了这个屋子。”
盛翼点了点头。
“看着你们,就想起了我们,那时候,日子过得,真是有滋有味,美不胜收。”
词汇量很丰富,只是这比喻有点怪异。
我们,人家可连朋友都不承认的。
呃,怎么回事,叶云寒又回屋里去了。
“好了,”老猎户将那长长的鱼篓一抖,抖下一地迷迷茫茫的飞絮:“我下山去了,回来得有点晚,锅里有粥,灶上有肉,后面有柴,饿了自己弄点吃的,反正你手艺好,喏,给我留点就行,”说完,一甩一甩地走远了。
第22章 老猎人的心愿
突地一阵山风翻过树林,把侧面坟包上的草吹得扑簌簌一阵乱响,盛翼一激灵,赶紧进了叶云寒的房间。
除了救死扶伤,其他时候,盛翼可谓是胆小如鼠。
叶云寒仍是侧躺着(虽然能动,但一边仍是没法躺)。
盛翼小心翼翼地挨过去。
叶云寒身子一动,平躺了过来,直愣愣地看着他,天,竟然是醒着的,这惊悚情形,比刚才风吹乱草有过之无不及。
盛翼一吓,退了几步:“……你,还疼吗?”
叶云寒眉头皱了皱,憋出一句:“废话。”
确实是废话,一天时间,能巴望那么大的两个伤口不痛,好像确实是没话找话,哎,算了,他平时就不爱和自己说话,这会子还指望他巴巴地回答,不是开玩笑么。
室内有点尴尬,盛翼突然发现,但凡他和叶云寒独处的时候,就会涌起一阵迷之尴尬。
还是和坟堆相处简单粗暴些,盛翼想了想,转身朝门口去了。
“你的脚,还痛吗?”
这回是叶云寒开口了。
“痛痛痛,痛死了,”有人答话就不那么无聊了,盛翼笑嘻嘻地又挨了过来。
看着他快速移动的脚,叶云寒又皱了眉头,但很快舒展开了:“给我看看。”
盛翼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摇手:“不用看的。”
“过来,”叶云寒似乎不是开玩笑,盛翼只得靠近了他,把脚抬了起来,叶云寒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滑过,脚又红又肿,轻微的触感都很灵敏,盛翼迅速把腿一收。
“痛么?”叶云寒脸面一凝。
“不是那么痛,”盛翼赶紧把脚放下去:“放心,我昨天擦了药,现下已经好很多了,到晚间再擦一次。”
“嗯,”叶云寒往里一侧。
盛翼等着他说话,没想到又是一片沉默。
是,说完了。
盛翼有点小失望,慢慢站了起来,又朝门口而去。
“昨天,多谢你了。”
大哥,说话能不能连贯一点,间隔时间不要这么长,谢谢!
盛翼又挪了回来,他慢慢挨近叶云寒,小心翼翼地说出憋在他心里的一句话:“如果,你,你一个人,是不会受伤或伤得这么严重吧?”
他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叶云寒沉默了一下:“嗯。”
盛翼:“……”太不谦虚了,知不知道别人心里很难受的,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行不行。
叶云寒:“也没伤得怎么严重。”
盛翼在心内咆哮:大哥,看你受伤的是我,看你流血了是你,救助你的还是我,我才最有发言权好不。
盛翼不信邪,偏要证明一下:“你昨天发烧了。”
叶云寒:“嗯。”
盛翼一口气呼出来:“你还说胡话了。”
叶云寒眉头一挑:“什么?”
翻身太快了吧,盛翼吓了一跳,叶云寒两眼寒澄澄澄地瞪过来:“什么胡话?”
盛翼:“你在喊……”
叶云寒:“喊什么?”
“喊娘,”盛翼想起这么个冷漠的人儿居然口口声声,奶声奶气喊着娘,顿时又憋不住了,靠着椅子哈哈大笑起来。
叶云寒疑惑地看着他:“就只喊娘。”
“还!”盛翼突地止住声,后面还喊了自己的名字,虽然说,他可能是担心自己掉下去的瞬间记忆,不过想起来很暖是什么鬼,但,还是不要说了吧,不然,会尴尬的吧。
叶云寒紧紧盯着他:“还什么?”
盛翼:“还全身冰冷冰冷的。”
后面就没啥好说的了,自己抱着他睡了一个晚上。
叶云寒看了看他,长长的睫毛往下一扑,眼睛就闭上了。
“连累你了,”盛翼以为他睡着了,就轻轻地说了一句。
叶云寒没回答。
这么一个人多闷呀,多说句话会死呀,要是曲游春在就好了,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
盛翼坐了一会儿,叶云寒仿佛睡着了,他实在是闲得无聊,就又转了出来,看到屋角有小竹子,门前放着刀,就拿过去砍了几枝,回来再弄成一截截的,到厨房找了根细麻线,穿进去。
这还是前世的时候,去乡下爷爷家,和别人玩竹节人学会的。
盛翼走进屋内,屋内有一张桌子,上面的缝足够斗竹节人的,他把麻线从缝里塞下去,扯了两下,尖着嗓子朝叶云寒喊:“我是张飞,你是谁,呸!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岳大爷在此,不得放肆……哐啷哐啷啷。”
居然没动静。
蹲了一会儿,有些腿麻,盛翼换个姿式,突地一回头,看到叶云寒那亮晶晶的眼神朝这边望着,脸上还洋溢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盛翼一愣,他对这个感兴趣。
“叶兄,你起来呗,我给你再做一个,两个人斗才有趣。”
没有声音,叶云寒的眼睛又闭上了。
盛翼从鼻子里喷了一声,从岳飞斗到了日本鬼子……
叶云寒始终没表现出多大兴趣,但是盛翼发现,但凡他一停下,叶云寒就要动一下,或翻身,或伸手,有几次,盛翼都想要停手,结果,叶云寒来一句:“斗到哪儿了?”
盛翼:“……”
傍晚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老猎户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此时,散架的竹节人掉在地上,盛翼正倚在房间椅子上打盹,叶云寒则平卧在床上,大约是入睡了。
“起来起来,”老猎户抖着鱼篓,哗拉拉一片乱响:“帮忙帮忙,晚上有鱼吃了,挺多的。”
盛翼一个激灵,睁眼望了一望。
老猎户一身清爽,鹤发童颜,笑眯眯的,就像一个得道仙翁,只是,这仙翁正对着鱼篓,伸头伸脖,像蛇似的,只差没把眼珠子抠进鱼篓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