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又南点点头:“都喝了安神药,在车内睡得好好的呢。”
柳如媚叹了口气:“幸好还有四殿下和二殿下帮忙,快走吧!”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丞相躺在床上,瘦削有力的手指死死地攥着叶云寒,他就这么一路把叶云寒从军机处攥到王府的,连轿子上都未曾松过,仿佛一松手,叶云寒就要溜走似的。
“咳咳咳,皇上呀,老臣这身体呀,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来不好,总之就是不大舒服,尤其到这冬天,胸口更是憋闷得厉害,哎,家里两个坚子可让臣操心了,不喜欢习文,又不练武,这可怎么是好……”
得了,本来是身子不好,说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知为什么,叶云寒今天就算在上朝也是心不在焉的,这会子,更是耐着性子听他说,哪里去辨他身体的真假,只想着快点结束去看盛翼。
叶云寒:“嗯,嗯,他在干什么?”
丞相:“斗蛐蛐呀,听戏呀,喝酒呀……”
叶云寒抽了一下手,抽不动:“他不喜欢这些的!”
丞相:“怎么不喜欢,喜欢得很那,要是他们哪天不喜欢了,老臣就烧高香了……呃,皇上说的是谁呀!”他终于后知后觉这番谈话有问题了。
叶云寒一愣,终于回过神来:“义父,好些了吗?”
丞相听了这话,突地松开一只手,还没等叶云寒缓过气来,那只手就捂住了胸口:“憋得慌,憋死了。”
叶云寒:“……”这一路,足足说了几百个憋字了。
丞相窥着他神情恍惚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软了,手也轻了,叹了口气,像是陷入了回忆中:“老臣也看过大夫,他们就说老臣太操心了,可是,老臣能不操心么,皇上还没成家呢,老臣记得先帝把皇上母子交付给老臣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没了,太后娘娘体质弱,好不容易生下皇上,还得了病,时好时坏,皇上您说,老臣不操心谁操心,打小到大,皇上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哎,皇上,您就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叶云寒脸色变了变。
丞相伤感地说:“老臣年纪大了,说话也不中听了,皇上您也别嫌,您要实在想立那个,那个御医为皇后,老臣也不阻拦,只是,您总得给您家留个后吧,这江山,也得后继有人呀。”
叶云寒皱了皱眉头,丞相的心就跳了跳,赶紧说:“皇上别急着拒绝老臣,哪位皇上不是三宫六院的,皇后给他,后妃再纳几位便是了,老臣给皇上相中了……”
叶云寒打断了他的话,生硬地说:“义父不要再说了,这些事朕自有论断,义父要是没有别的事,朕就先回宫了。”
丞相气得一拍床板,坐了起来,指着叶云寒大声道:“当了皇上就不认老臣这个义父了,好好好,老臣今天就撞死在皇上面前,皇上爱怎样怎样,老臣再也不管了,”说着就要起身。
叶云寒没想一个大男人也要死要活的,欲待不理他,一想起他那牛脾气,还真怕他撞死了,要是理他,就他说的那话,太窝心了。
这时,李公公差的小太监已经到了丞相府,在门口就给堵住了,门上人回报说:“丞相说了,今日丞相与皇上正在议事,宫里诸人一概不许入内,你,在外面等着。”
小太监:“大哥通融通融,要紧要事,若是耽搁了,皇上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门上人想了想,说了句:“等着,”进去报信了。
丞相夫人坐在厅上,手里拿了一杯茶,正优雅地往嘴边送,门上人慌急忙慌地冲进来:“夫人,宫里果然来人了,只是……”
叶夫人看了一眼下首的一位清雅女子一眼,把茶重重一放:“只是什么,下去,”一面笑容满面地挽起那女子的手:“走,我们看看相爷去。”
门下人被这一吼,慢腾腾地走出来,也吼了一句:“别来烦了,等着。”
小太监无可奈何,像热锅上的蚂蚁似地紧盯着门口。
叶老爷子这时正寻死觅活的,一个大男人这样闹腾,还是个丞相,很不成体统,但他就是要闹,谁能有法子,纵是叶云寒一身武功,也被他闹出了一身热汗,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丞相夫人出现了,说道:“相爷,皇上也不是小孩子,他的事,自有论断,您又何必呢!”
丞相心里想,真他妈累,听到这话,刚好找了个台阶下,闭眼躺了下来,嘴里说:“我也不是为难皇上,我这是对不起殿下,心里有愧疚,”说到这里,心里一酸,干脆闭了嘴。
丞相夫人就朝身后女子使了个眼色,面朝丞相说:“这是孙将军的孙女贞敏,听说相爷病了,硬要来瞧瞧,瞧这孩子,就是知礼数。”
丞相会意,就端着架子道:“有劳有劳,替本官问孙将军好!”
孙贞敏眼角瞄着叶云寒,上前两步,盈盈一拜:“小女子见过皇上,见过王爷。”
叶云寒微微一颔首,目光里甚是不耐烦,他满心思都飞回到宫内去了,耐心几乎耗尽了。
孙贞敏看向叶云寒的眼神却是微微一愣,然后脸颊慢慢红了。
丞相夫人看在眼里,就道:“贞敏呀,你是时常在丞相府走动的,我呀,可把你当女儿看,丞相这里,有我就行了,皇上方才辛苦了,你领着皇上到外头喝杯茶吧!”
叶云寒不疑有他,但没有耐心了,站了起来,说:“茶就不必喝了,朕先回宫,让御医给义父来瞧瞧便是,”说着就要走。
丞相脸色一沉,丞相夫人忙给孙贞敏使了个眼色,孙贞敏羞红了脸,却依然微微一点头。
丞相夫人就说:“皇上,相爷身体不好,我在这儿看着,让贞敏送送你吧!”
叶云寒就怕他们拦着,听得他们同意了,忙点点头,转身就出来了,他腿长,走得又急,三步两步,孙贞敏跟在后面,只一下子就甩得落了一大截,急得孙贞敏喊了一句:“皇上,慢些!”
叶云寒也没回头,就冷冷地道:“不必送了,”说着人就不见了。
孙贞敏站在那里,眼中含泪,扭着手绢。
叶云寒出了门口,小太监就冲了上来,跪在地上:“皇上,大人回去了。”
叶云寒脑子嗡地一下,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似的,一把上前揪住那小太监:“回去!干什么去了?谁让他回去的?怎么没来报朕?”
小太监吓得脸色都白了,说不出话来。
叶云寒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太过激了,就放缓了声音,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太监定了定神,才道:“李哥,公公差小的来禀报皇上,盛老夫人在家、寻死觅活的,盛太医就回去了。”
好不容易说完,小太监舒了一口气,突地想到,这也没多大个事呀,不就回趟家吗。
叶云寒松了口气,慢慢吐出一口气,回头一瞧,身边的侍卫个个面面相觑,确实,自己是反应过大了。
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放不下心来,勉强装了个淡定,道:“走吧,去盛家。”
一顶檀木大轿片刻之后就落在盛家门前。
帘子没动,轿子里的人也没动,侍卫自然就不敢动。
几人互递了个眼神,心道,真是君心难测,另一个年老的转过脸去,想道,这不就是谈恋爱的小青年么。
接着轿窗的帘子掀开了,叶云寒朝盛家门口瞧了瞧,两三个仆人正拢着手抱着火笼在门房里说话,门内偶尔有人走动,一派平和。
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要是这么冲进去,盛翼会不会生气。
叶云寒又踌躇了一会,仍然是没下来,只是吩咐道:“去里面看看,和盛太医说……”叶云寒停了一下,侍卫就眼睁睁地看着他。
“说朕刚好经过这里,他,他若是事情办完了,可一起回去。”
侍卫心想,特地绕到这里来的,为什么要找借口,还找得这样错漏百出。
旁边的侍卫似乎没听到似的,眼观鼻鼻观心,都成了菩萨。
叶云寒说完,像甩出一件沉重的包袱似地舒了口气,一看面前走神不知走到哪里去的侍卫,扫了他一眼:“还杵着作什么,还不快去!”
侍卫一个哆嗦,脚步打滑,差点摔了。
叶云寒坐了一会儿,又掀开帘子看会儿,甩了帘子又坐会儿,从没这样煎熬过。
侍卫和门口仆人说了两句,那仆人朝这边看了看,点了点头,领着他进去了。
叶云寒想,盛翼要是出来,自己该说什么。
他说不定会笑自己,他会怎样说呢。
“皇上,这么有空呀,啊……”
不对,应该是。
“相公,想我了么,抱抱……”
叶云寒嘴角一翘,眼里笑意就溢了出来,再掀开帘子时,看向盛家大门的眼神柔软得要掐出水来。
片刻之后,就看到侍卫匆匆出来了,出大门时,脚底还打了个滑。
叶云寒正掀帘子看着,心里一沉,眉头皱了皱,顿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觉,但此时的他,还没料到盛翼已经出了城外十八里铺,还以为是盛夫人闹得太厉害,盛翼还脱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