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翼白了他一眼:“倒是有个职位。”
飞星眼睛一亮,盛翼:“福宁宫缺了个公公。”
飞星:“……不去,盛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是个知恩的人,不能弃他而去。”
这个知恩把盛翼一噎,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正人模狗样正襟危坐在他面前的飞星,把眼珠子朝窗外转了转,就着屋顶那点点白雪洗了洗。
车驾直接驶进了娇园。
在路上,盛翼还不觉得有什么,进了门,他突地有了一丝忐忑的感觉,他脚步顿了顿,飞快地过了院门。
红杏正站在门口,见盛翼回来,就迎了上来。
盛翼心里一愣,难道说,父亲也在这儿,很严重么。
他都没什么心思和红杏开玩笑了,提脚迈步,进了堂屋会客间。
进去之时,他眼睛一亮,只见小小的一间会客厅,正面坐着盛又南,盛又南右边坐着一人,高高瘦瘦的,竟是二姨娘,她背后,窗边还靠着一个人,是四姨娘,而自己的那个娘,正坐在左首,她的脸上,完全没有了平时那柔弱的样子,而是满脸凝重,这凝重好像一下子把她那层娇弱的外壳给打碎了,呈现出一种稳重内敛的坚定来,仿佛这就是她真正的内核。
盛翼一进来,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无一例外,都是严肃而认真,当然,还带些其它的情绪,仿佛,自己是她们的掌中之物,又仿佛,自己是她们命运的主宰者。
盛翼摇摇头,一定是看错了,不就是,熊孩子好不容易长大了,兴冲冲地交了个朋友,一生一世的那种,但,她们不认同。
于是乎,各种接招出招轮番上演么。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二姨……”
还没等他礼貌完,平时最最知礼的父亲朝门外看了一眼,红杏可能早就得到吩咐,远远地守在院门口去了,然后,盛又南一个翻身,扑倒在地,口中称:“属下盛又南见过太子殿下!”
哐当当,闪子过。
轰隆隆,雷声响。
盛翼觉得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难道在自己这还没几个月的生涯中,有过一秒半秒的想当太子的愿望,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幻觉。
他看着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的盛又南,糊里糊涂地一把抓住:“爹,你想当皇上想疯了吧。”
盛又南一愣,伸出手来,似乎想像以往一样来揪他耳朵。
盛翼把头一缩,盛又南的手硬生生止住了,看向他的眼神里惊异而慌乱。
盛翼仔细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神里看出那么一丁点戏谑。
“柳大人,你来说,”盛又南坐了起来,急得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
盛翼:“柳大人是谁?”
就见柳如媚严肃认真地走过来,她倒没有下跪,平视着他:“老盛说得没错,你的确是太子。”
盛翼愣了一愣,突地哈哈大笑,拍了柳如媚一下:“别逗了,喝了几两酒?都喝了!醉成这样,不应该呀!”
“说说说,说一下情节,要不我来编,版本一:从前有位皇后,善良温柔,有一位宠妃,恶毒美艳,而皇上呢,宠妾灭妻,所以,在皇后生下皇子之后,宠妃就出手了……”
柳如媚激动地抓住他:“翼儿,真是神人哪,怎么那么小的事情你都能记得这么清楚,呜呜呜。”
盛翼:“……”
靠,这哪跟哪呀,版本二还没说呢。
一个老迈的声音巍颤颤地响起:“皇子四岁的时候,就被立了太子,这一年,宠妃恰好也生了个儿子,就心生一计,让人烧了皇后的凤宁宫,皇后在那场大火中不幸去世,小皇子当时被凤宁宫的一位姑姑抱了出来,跌跌撞撞通过宫里运泔水的桶运到宫外,送到那位姑姑的亲姐姐,也就是廖夫人手上,然后廖夫人抱着他一路逃亡。”
盛翼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清醒了些。
然后,一个人从侧屋走了进来,那个面孔盛翼想不起来,但他身边的人,盛翼大叫一惊,是廖花洲。
廖花洲看了他一眼。
盛翼突地想起一件事:“你一直问我小时候的事,我说我记得一片大雪,到底是什么情况?”
廖花洲没有说话,倒是他母亲开腔了:“是呀,我们一起逃出来的时候,正是冬天,一片大雪,我们相依相偎,后来,遇到一队从郁离过去经商返回的人,他们见我们可怜,就带了过来。”
盛翼目瞪口呆,手指胡乱指着盛又南,又指着柳如媚。
柳如媚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了:“我那时随师父苍梧子在钦天监供职,与你母亲颇为交好,得知此事之时,已过去数天,我去找你们,那时你母亲已经……哎!凤宁宫的奴婢因此全送到暴室,我找到了那位姑姑,她告诉我此事,我便带着青霜素月一路追来,终于在郁离边境追到你们。”
盛翼默然无语。
廖老夫人走上前来,细细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是了,就是他,那时虽然小,但大体样貌我还记得,我们在郁离失散的时候,我就想着有生之年必定要找到他,幸好苍天有眼,那日我病入膏肓之际,竟然得见太子天颜,并承蒙太子相救,留下了一条老命,否则,他爹,我妹妹,都白送命了。”
说着,一面抹了抹眼泪。
柳如媚就扶着她,送到座位旁:“可苦了你们了,谁想那时竟遇上匪患,我回过神找你们,却再也找不到了,只得带他和青霜素月一路前行,至朝华找到师父至交盛老爷,这些年真的多亏他了,也让夫人受了不少委屈。”
这么多人名,盛翼一下子搞不清楚。
柳如媚就朝二姨娘四姨娘叫了一声:“青霜,素月,准备准备,我们回负羲。”
一场沉痛的往事瞬间被她打断,同时打断的还有盛翼的浮想联翩,他赶紧摇摇手道:“不回不回,回去干嘛,让那宠妃又放一把火,在郁离当皇后不挺好的吗,给你们光宗耀祖。”
没有人回应,一片寂静。
第95章 伤别离
半天,一个惨叫声响起,是盛翼的,气得面色青白转换的盛又南揪着他的耳朵骂道:“要点脸不要,太子不当当皇后,那皇后也是你当的,你是男的女的?”
盛翼辩解道:“你当我当男的了么,不是告诉亲戚朋友我是女扮男装嘛,我不也做过王妃嘛,哎哟哎哟,轻点轻点,痛痛痛。”
盛又南怒道:“那能一样吗,我们不是在想法子吗,你那王妃迟早不是要解决的吗,可是这个皇后,看样子你做得欢实得很,还诏告天下,还堂而皇之,你是打算……”
柳如媚突地一伸手,简直出手如电,盛又南手一软,不由自主地松了,他愣愣地看了柳如媚一眼,见她紧皱眉头,似乎不高兴的样子,忙道:“得罪得罪,”连连退了几步不说话了。
柳如媚踱到盛翼身边,盛翼第一次见她摆官架子,有点稀奇。
柳如媚瞥了他一眼,平静地说:“皇后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若是叶云寒知道你的身份,你也就离死不远了,你们两人没可能在一起的。”
盛翼心里咯噔了一下,他预感接下来柳如媚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手都抖了起来。
“什么没可能,又不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嘿嘿嘿……”后面的嘿字轻了下来,轻得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柳如媚却不给他喘气的机会:“四十多年前,燕天涵夺位,负羲可是帮了大忙的,那时,负羲的皇帝就是你的祖父银千城!”
盛翼的脸唰地白了,他顿时想起叶云寒提起负羲的使者那副恨不能啖其肉的表情。
“你知道他是怎么帮的么,设计污陷先朝皇帝,以此借口假装进犯边境,与燕天涵合计,骗得大殿下亲征,最后死于战场之上,经此一事,先朝皇帝大伤元气,一病不起,燕天涵才得到机会,最后银千城还在冕池压制燕天涵夺位的言论,帮他正名。”
盛翼连退了几步,想勉强挤出个笑容,却挤不出来。
若是别人伤害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是现在,是自己家人伤害别人,别人能过去么,像叶云寒那样子的,能过去么。
“……不报这血海深仇,愧对列祖列宗……”
“……不报这血海深仇,愧对列祖列宗……”
“……不报这血海深仇,愧对列祖列宗……”
盛翼突地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廖花洲看了一眼,赶紧要上前扶他,柳如媚一个眼色,就把他钉在那里了。
盛翼摇了摇头:“不,不不……”
柳如媚步步紧逼:“是的,千真万确,你看看我们这些人,这些年都盼着你回去复仇,你母亲也在盼望着。”
盛翼突地福至心灵,站了起来:“我,我和叶云寒商量一下……”
柳如媚柳眉倒竖:“你疯了,你可是他的仇人。”
盛翼眼睛唰地红了,胡乱地摇头,又好像自言自语:“不是,不是……”然后,脑后传来轻微的一声敲击的声音,他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柳如媚看着倒在地上的盛翼,冷静地说:“虽然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但不能让他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先带回去再说,咱们按照昨天的安排来,青霜,去后门检查车马,素月,把外面的人打发了,盛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