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宗政叙道:“我要把所有的想法告诉你,清和,你甩不掉我。”
宗政叙变了不少,从前的他,是一个面面俱到温文尔雅的假人,也像是一块不冷不热的石头,萧清和习惯性捂着他,暖着他。
造化弄人,如果倒是反了过来,宗政叙还是石头,这次不需要捂着了,他现在是热的,热到发烫。
热到,萧清和不敢接。
余生还长,他本可以不必抓着过去的事不放,随性而活,可他就是……无法忽略。
他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却只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何时回去?”
明摆着赶人。
“明日。”
宗政叙的回答让他惊了下,而后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终于轻松片刻还是其他的什么?很复杂,他也不愿意去深究。
他是很快平静下来,道一句:“一路顺风。”
像是所有普通友人都会在对方启程之前说的话。
宗政叙却说:“是我们一路顺风。”
“?”萧清和意识到了他的意图,速道:“不,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宗政叙没再回答,只是另起了一个问题,“昨夜没睡好吧,要不要闭眼歇一歇?”
萧清和狐疑地看他半响,神色警惕。
不怪他疑神疑鬼,实在是宗政叙这人心眼太多,不得不防。
宗政叙感受到他的目光,面部线条逐渐柔和,连语调都轻了不少,“清和,谢谢你。”
萧清和不解,却也懒得问。
宗政叙注视着他,表情是难得一见的执着和暗暗流动着的疯狂,他接着道:“谢谢你回来。”
萧清和到底还是没防住。
翌日早晨,天才蒙蒙亮,他迷迷糊糊觉着,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一件件往身上套着衣裳。
茫然睁眼,双手却在下一瞬间被宗政叙快速撤下腰带来绑住。
“!!!”萧清和猛地瞪大眼,“你这是在做什么?!”
“把你绑回去。”宗政叙坐在他腿上压着不让他动弹,一边利落地为他穿衣,他眼中深刻的执拗已经到了见之者心惊的程度,“清和,我要回怀耒几日,你也要回。”
“我不回!”萧清和挣扎着喊道:“你到底凭什么为我做决定?!”
他这身体不过是一个柔弱的戏子,哪里挣得过宗政叙这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很快被他压制住了。
“清和,我必须把你带在身边,”宗政叙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神色温柔又固执,他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我不能再找不到你了。”
“清和,这两年是我最悔的两年,也是我活得最明白的两年。”
宗政叙一手扣住他后脑,凑上去亲了他的嘴唇,贪恋地流连良久,方才贴着说:“清和,我不能没有你。”
萧清和偏过头,心里五味杂陈,悲凉占了大部分心情,他喘着气说:“宗政叙,你如今才来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自然是有用的。”宗政叙因为这久违的一个吻,心情甚好,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条带子,连他的脚也拴好了,弯腰将人抱起来,要亲他额头却被躲开,他也不见沮丧,坚持把吻落下去,亲到他的脖子上,抱着人往外走,一边说:“清和,我把心掏给你。”
萧清和挣扎不过,索性疲惫地闭上了双眼,你把心掏给我,却不问我要不要。
他被轻柔地放进了马车,宗政叙也跟着上去,坐在他身边,一手揽着他腰际,享受着这暌违已久的亲近。
哪怕这人是被迫的,他也满足了。
萧清和终于回来了他身边,这不是他以往的任何一场梦,也不是他哪一次午夜梦回看到的幻象,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会骂他,会生气的萧清和。
萧清和受不住他过分热烈的视线和那双眼睛里明晃晃的欲念,他想了很久。
他……姑且算是前世,前世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但仔细想来,他的死跟宗政叙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他当时没有受召回了皇城,他又如何赶得上去救他?
便是连宗政迟和秦老头这么近的,都没能赶上,更何况和他分属于两个军营的宗政叙。
宗政叙欠他的,从来都不是命,是情。
但现在看来,什么情啊爱啊的,且不说能不能还,说该怎么还。
即便是还了,他如今也不想要了。
于是便说:“宗政叙,我原谅你了,我们到此为止。”
第60章 回家吗?
宗政叙瞪着他看了许久,眼眶发红,声音微颤,“不,那便不原谅我吧。”
萧清和心里只觉得苍凉和讽刺,同时也觉心酸和恐慌,心头似被藤蔓缠绕,越收越紧,勒得人胸闷气短,喘不过气来。
宗政叙贴过来吻他,动作小心翼翼,眼中是渴望至极又不得不压抑的神情,口中不断呢喃他的名字,“清和,清和……”
萧清和一直瞪着他,自是不会错过他眼里的情绪,他这次没有躲开,唇瓣相贴时,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萧清和,你可真是下贱。
宗政叙起初带着试探,吻得克制又细致,见他不反抗,这才放大了胆子,舌尖划开他双唇,探了进去。
萧清和由着他吻了个够,宗政叙抵着他额头小心看他时,才开口说:“宗政叙,死皮赖脸缠着你从军的是我,在战场上瘸了腿,断了臂,瞎了眼,甚至连命都丢了,那都是我的事,我从没恨过你。”
宗政叙被他眼中的决绝震到,心下一凉,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亲他而生气,慌忙致歉,“对不起,清和,对不起,我就是……忍不住……”
“就连你背着我同他人成亲,我都只是怨,怨自己蠢,怨自己瞎,怨你骗我这么久。”萧清和喘了口气,淡淡地道:“到了如今,别逼我恨你。”
宗政叙如同遭了当胸一剑,身躯僵硬,一双眼睛红得能滴出血来,颤抖着嘴唇说:“清和,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我不亲你了。”
“放我走。”萧清和被绑住的手脚已经开始发麻,目光却坚定,“这样我便原谅你。”
宗政叙紧紧抿着嘴唇,半响不答话。前行的马车轮压到路面的石子,轿厢有些摇晃,萧清和被绑着,多少有些坐不稳。
宗政叙蹲在他身前,两只手扶稳他胳膊,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久不曾仰视过别人了,眼前这人,是他心甘情愿要仰着头看的。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清和,你不知道,也不会相信我多爱你。”
“但是无妨,我们有的是时日,以后的每一天,我们会一起醒来,一起爬山,游湖,到了午间,你可以卧在我为你做的梨花木躺椅上小憩,等到日头稍稍过去了,我便叫你起来吃些茶点。”
“你若是懒得走,我便抱你去,哪里都抱你去。”
“清和,我想与你过百年。”
这些话,是萧清和想都不敢想的,他连一句喜欢都求不到,只能求着乱世平定,两人平安。
宗政叙单膝跪在他身前说的这些,是他前世最大的渴望,即便是到了今生,这样的向往也多少能引诱他。
不过,他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好骗的萧清和了。
“宗政叙,你要我拿什么信你?”萧清和苍凉一笑,“你觉得我们之间还剩下多少信任?”
宗政叙不言,眼中的伤心明晃晃地扎着萧清和的眼。
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撕咬碎了,连血带肉一口一口吞入腹中,这般便再也分不开了。
可现实是,他连抱一下他都小心翼翼。
……
萧清和脾气倔,但他从不跟自己过不去,双手被绑着,宗政叙会将吃食喂到他嘴边,他也不客气,发泄一样大口大口往肚里吞,有时发了狠地咬下去,宗政叙手上满是他的牙齿印,有些地方咬得深了,便见了血。
宗政却毫无知觉似的,喂他吃完,又将他的唇边的残羹舔去,眼神专注地望着他,神情满足。
萧清和不是铁打的身体,连续赶这么些天的路,自然是吃不消,撑了几日后,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迷糊中感觉到,宗政叙解开了他手上和脚上的束缚,将他半个身子都抱在怀里,温热的唇在他额头贴了贴,一路向下,鼻尖,眼皮,脸颊,接着是唇。
被含着吮了好半响,最好落到脖颈,像是有虫子在爬,有些痒,接着便微微一阵刺痛。
他实在困倦得厉害,睁不开眼睛,便也管不了了。
抵达怀耒时,天色已晚,人声鼎沸。
入了宫,萧清和还没睡醒,只觉得浑身一轻,被人抱了起来,耳边是宗政叙低沉又威严的声音,“备热水。”
“是!”
这声气势十足的答复,怎么也能把人吵醒了,宗政叙蹙了蹙眉,低头看向怀里。
果然,清和已然睁了眼,迷糊道:“放我下来。”
“我抱你去沐浴。”宗政叙用商量的语气说话,惊得一屋子人找不到下巴。
“不必,放我下来。”
他语气僵硬,面色不虞,宗政叙知道,再不放手这人就生气了,遂轻轻把人放到地上,柔声问:“清和,能走吗?”
“怎么不……”能字尚未说出口,萧清和方才往前跨了一步,腿软得往前踉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