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和尚未言语。
他续道:“清和,我不要你再经历一次从前的事。”
“我要你快乐。”
“好。”萧清和说。
谈话终止于此。
不是因为谈出了结果,而是因为一位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
萧清和站起来,全然无视满面寒霜的宗政叙,直接越过他,换了间屋子。
这处别院也就寥寥几间屋子。
两间供给下人住,还剩下两间,其中一间被宗政迟占了去。
他自然不可能去跟侍者抢地方,只得顺手拖了那屋子的主人,一道走了。
四根修长的手指弯曲着,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扣着门框,他这次没来得及关门。
萧清和狠了狠心,猛然将门往里一拉,他几乎听见了关节骨碎裂的声音。
宗政叙却是完全不为所动,一双眼睛通过门缝瞧着他,抖着声音,交集地哀求道:“清和,你不许同别人一起睡。”
萧清和才熄灭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他干脆开了门,讽刺道:“不许?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你与我是何种关系?以什么身份来管我?!”
宗政叙答不上来。
面前这人曾经笑容明亮,甜甜地唤过他相公,曾黏着他进了军营,黏着他抱,黏着他一起睡觉,即便是身在不同营地,都非要将两人绑在一起。
如今想来,往日倒是他的清和主动的时日多一些。
而现在,他冷着脸问他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
他不知道。
以北祁国君的身份?萧清和不稀罕。
以北祁第一镇国大将军的身份?宗政叙不是。
他再也回不去。
可他却希望,他们之间回得去。
宗政叙心里绞痛得太过凶猛,他干巴巴地站着,牙根都要咬碎了,开口也只是一句干瘪至极的话。
“清和,再信我一次。”
“求你。”他眼睛发红,手指红肿,目光却是坚定非常,心痛难忍,“我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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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成婚
只要他想,城中郎中往这里赶起码要半日,宗政叙这双手会废。
萧清和可以做到不理会,斩杀敌人时,他可以毫不留情,手起刀落,但此刻,他做不到再用力关一次门。
本想再换一间屋子,外面的人却一瞬间看破了他的想法,赶忙道:“我就在外面,哪间屋子都不进去,但你不能和他住一起。”
这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让宗政迟出去,住他那间。
萧清和觉得很累,开了门就走,回到自己那间屋子,重重把门合上,还扣上了插销。
哪有那么多事,自己坚定些就好了。
这一晚,萧清和又没能睡着。
倒不是两兄弟谁来招他,是他自己不放过自己。
翌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了房门。
要说,还真是有钱真好,萧清和自从来了这地方,就没有一日自己动手管过饭菜。
洗脸漱口的水有人端到房中,要不是他极力阻止,早晨时,他连衣服都不必自己穿。
也不知道宗政迟是给了这些人多少银两。
萧清和开门出去的时候,饭香已经飘了进来。
若不是第一眼就看到视线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的宗政叙,他今日心情该是不错的。
“你怎么还没走?”萧清和走过去走下,面色不快,“北祁已经没落到这地步了?连国君都如此清闲。”
宗政叙被他刺着刺着,脸皮也更厚了,他甚至还笑了下,“清和快来,今日有梨花糕吃。”
萧清和板着脸坐到宗政迟身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期间,这家两兄弟对弈一般,不停往他碗里夹东西,谁也不肯认输,很快的,萧清和的碗满得装不下了。
两兄弟剑拔弩张地对视,倒是他成了最淡然的人,朝一旁侍候着的丫头招了招手,重新添了一碗新饭,自顾自吃了。
按照习惯,每日用过午饭之后,萧清和都要到院子里的躺椅上眯上半个时辰的,这厢可好,他还没吃完,宗政迟先去躺上了。
宗政叙当然不愿相让,让萧清和单独同别人独处了几日就已经是他的极限,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清和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绝无可能。
所以,萧清和出去时,宗政家两兄弟正在他的躺椅上比划,那一招一式的,既想要一招制敌,又恐怕动作太大,将底下踩着的椅子震碎了。
“……”他只觉得烦躁。
多好的清静日子,就这么结束了。
萧清和扛着锄头,一边朝外走,一边计算着,背着两人离开沓玉,到另外一个无人知晓他的地方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两兄弟争了许久,不料反应过来时看到的,是萧农夫的背影……
宗政迟早来了几日,对这地方多少比宗政叙熟悉一些,顺手捞了把镰刀,跟在他后面去了。
宗政叙在这里不讨喜,下人们虽对细枝末节不甚了解,但看萧主子对他的态度便知,这人负过他的心意。
自然对他不会有好脸色。
宗政叙也不问了,空着手追了上去。
他已经把人弄丢过一次,这两年,他已经尝够了那到处都找不到人的绝望,万不可再来一次。
他受不住。
过去的两年里,他没睡过一个好觉,几乎每个梦都是以那人笑着问他喜不喜欢他开始,再以一双绝望的和一片极速坠下悬崖的身影结束。
从一开始的猛然惊醒,到后来空洞茫然,再后来,他习惯了被这种感觉折磨。
好像自己越受苦,越觉得痛快。
自我虐待一般。
浴凰阁似藏有敌国残雨党羽,此等小事,分明派人去探探路便可,他却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非要亲自前往。
便也是在这地方,他见到了一双眸,像极了他。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一双眼睛几乎要将人脸上烧出洞来。
他把人弄了回去,却也不碰他。
两年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能报仇,怎样都无所谓,他也的确成功复了仇,手刃敌人的快感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登基即位的第二日开始,他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好似他本身就是冲着那一个目标而去,目标完成了,便浑身泄了力。
回首一看,才发现,身边那个人没了。
开始是茫然,紧接着是惊慌失措,他的选择太过于沉重。
他承受不住了。
两年也没让他从自我折磨的圈里跳出来,宗政叙便知道,他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找到他的萧清和;其二,任由它去,左右不过是短短几十年。
直到他遇到这双眼,那人不过是看他一眼,他心情竟愉悦起来,宗政叙想,他一定是疯魔了,竟然拉着人絮絮叨叨说起了他的清和。
仿若这样,清和便能知道他的想念。
两年里,他未碰过一个人。
选妃之事也一拖再拖,好在有宗政迟的干预,他也得以喘息。
不是没有欲想,也不是没有尝试,他只是……任何人的脸到了他面前,都变成了萧清和。
他快疯了,在明白了自己爱上一个人后。
那人早已死了,断了气,落了崖,连尸首都不让他找到。
宗政叙甚至病态地想:干脆把这人关起来,锁起来,想得撑不住时,就去看上一眼。
若是他不听话,敢逃跑的话,便剜了他那双眼,寻个法盒存起来。
走到哪里都带着,总不会再弄丢了。
也不会被人抢了去。
只是他一个人的。
他做梦也梦不到,萧清和回来了。
教给他爱,悔,和痛的那人,回来了!
宗政叙把这当成是上天重新给他的机会,无论如何,他不能再失去一次。
那样往复循环的绝望,再来一次,他是决计受不住的。
……
萧清和听着身后的两道脚步声,越走越快,很快到了地里。
本地人也刚吃过午饭过来,见了他,热情地打招呼。
“嘿,小清和,今天来这么早?嘿呀,还带了两个帮手呢!”
要知道,萧清和多数时候都是一个午觉睡到太阳背了山,这才慢慢悠悠出现,东一榔头,西一斧子,随意捣鼓几下,天黑下来之前又晃悠着回了。
“对啊,今日闲得慌。”他没回答后面那句,抬起胳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而后弯下腰,开始锄地。
宗政迟也笑嘻嘻地跟其他人打招呼,只说是萧清和的朋友。
然后开始打理地里面的杂草。
两人都在干活,宗政叙就杵在一旁,视线一刻不离萧清和。
好在他脸皮厚,不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寻着找着去找来一些留条,给萧清和编了个柳叶环,趁着他直起腰歇气时,快速且用力地扣在他的头上。
萧清和胸中一股无名火在撞击,一把从自己头上扯了下来,本想随意扔了,却又觉得可惜,索性随手一甩,戴宗政迟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