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两个小宫女点头如捣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郎君已经病了两日了。”
“朕去看看他,至于你们……”江容远目光在她们脸上逡巡一圈,看她们脸色吓得惨白笑道,“替你们郎君请个太医过来,就说是朕的旨意。”
“是。”大难不死的二人赶紧退下去传太医了。就在那一刻,她们冥冥之中觉得也许她们栖霞斋未来的日子没有那么糟糕。
推开正殿的门,一股子带着焦味的药香便扑鼻而来,寻着味道看过去角落里一个小仆守着一个药炉竟是睡着了。仆侍怠慢到如此地步,江容远不由眉头紧锁,没有多说径直往卧房去了。跟着皇上的玉公公更是心惊胆战,皇上连连看到了下人们怠慢的场面这是他身为大内总管的失职,一边小碎步跟着一边连声告罪:“皇上恕罪,奴婢马上就派人来管教。”
“确是你的失职。”眼看着床榻就在眼前,江容远压低了声音,“既然吃了这碗饭、拿了这份薪水便应当做好这份职。若是做不好,就换其他人来!”没有指名道姓的话语更让玉公公惶恐,连连应喏。
也许从外面带来的尘土惊着了床榻上的人,他歪着身子捂着嘴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咳得身体颤抖,剧烈得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位宫女垂着泪替他抚背,待他咳嗽稍缓扶着他重新在床榻上躺好。江容远这才看清他的脸,他的相貌是美的,既有男性的俊朗又有女性的柔和,这位鹤郎官将这种兼而有之的美融合得非常自然,不突兀,不张扬,却是越品越有韵味。只是此刻他的脸因为高烧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蹙,似乎承受着极大的苦楚,神思不定,睡也睡不安稳。
江容远心下更是愧疚,几步上前来到了他的床前。皇上的突来到来惊到了床前服侍的宫女,她刚想请安就被江容远制止了:“嘘。”回头对玉公公吩咐道,“你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玉公公退了,江容远便细问起这位鹤郎官这两日的情况,这位宫女不比之前几位,很是大方得体,一一作答。
“是仪公子罚的他?”“是。”江容远叹口气,这公子的位份在郎官之上,虽然不赞成体罚,但是在这里的体制下他也说不出个错字来。他们说话的声音终是大了些,把床榻上本就没有睡踏实的人惊醒了。
迷迷糊糊地看见是皇上,沈鹤山烧红了的脸都猛然一白,赶忙掀开被子赤着脚就下床跪下:“罪臣沈鹤山给皇上请安了。”
他孱弱的身体哪经得住,方擦跪好身子就猛地一晃,险些倒下去,江容远赶紧一把把他扶住:“快去床上躺好。”
皇上的搀扶没有让他安心,反而更为惊惶:“罪臣身染疾病,这样会辱了皇上圣体。”
江容远看着那一双瘦得骨骼分明的手,心下更觉罪过:“什么罪臣不罪臣的,那日是朕冒失了,朕才要给你赔不是。”
“皇上,罪臣担当不起,那日罪臣惊扰了皇上,是罪臣……”他说着竟是泪流两行,砰砰要给江容远磕头。
“你……”江容远生在平等自由的时代,哪见过这种阵仗,就在两人僵持之时太医到了,他终于有理由让这位鹤郎官躺回去了。
“鹤郎官怎么样?”江容远握着鹤郎官的手,关切地问道。虽然鹤郎官似乎很排斥他,但他必须做出关心的模样。后宫的盛衰都系在皇上一人身上,鹤郎官被怠慢、被传谣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不得圣宠。
太医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皇上,郎君并无大碍。只因情潮□□受了点伤,加之又受了罚,两伤加在一起便重了些,待臣开个药方,好好调理后便无大碍。”
太医几笔写下了药方递交给鹤郎官的宫女,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呈上:“郎君可将此药涂抹在承欢之处,有疗伤滋润保养之效。”
江容远一听,脸上竟也烧红起来,而他握着的手更加的僵硬了。太医是见怪不怪,细心地补充道:“郎君初次来潮,半月之内恐会有情潮反复,望郎君多注意一些。”
情潮?江容远心里咯噔一下,藏书阁的三天恶补让他对此有所了解,也就是说未来半个月内他可能必须要履行一下身为天乾的职责?江容远是个自律的人,也很认同“发乎情,止乎礼”,他从没有随意地和随意的人发生过出格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尴尬地看向另一位当事人,另一位当事人较他是有过之而不及,浑身如同火烧火燎一般,手脚都无处安放,似乎下一秒就会斥责一句“有辱斯文”,但他脸涨得通红,嘴巴蠕动了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就在这时外面有宫女匆匆前来禀报:“皇上,仪公子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点设定
公子、郎官是相当于贵妃、贵嫔这种
郎君是相当于娘娘的一种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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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之前写在贴吧的旧文
贴吧被封了,我就修改一下贴过来
因为是旧文,所以应该会很快贴完
因为要修改,所以也不一定
☆、两位公子
后宫之中没有皇后,坐镇的便是这位仪公子。仪公子,名唤宣仪,是宰相宣柏仁的幼子。宣相乃是三朝元老,五十岁得了宣仪这么个老来子,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爱得紧。这么位金贵的小少爷自幼与皇上相识相伴,十二岁便入了宫,一入宫便被封为公子,宠绝后宫,众人皆说只待他十八岁成年便能晋封为皇后了。如今的仪公子已经十六岁了,虽没有皇后的尊位,但后宫的一切事宜皆归他掌管。
不等江容远宣见,寝室的帘子就被掀开,一个满身富贵的少年郎出现在眼前,他身穿着金丝线刺绣的衣衫,全身上下皆是佩玉簪金。这样的搭配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俗气,他生得明眸皓齿,年纪又小,只衬得他熠熠生辉。因是名门出身,他一举一动都颇为端正,只是在瞧见江容远的那一瞬,他便不再故作矜持,飞也似的扑了过来。
“容远哥哥!”宣仪孩子气地一把搂住了江容远,亲昵地在他脸颊上啵了一口,看着江容远脸色一僵,才笑嘻嘻地后退了半步给他行了个礼,“容远哥哥,可有想小仪?”
江容远还牵着沈鹤山的手,就被突然袭击,怎么都有一种出轨的心虚感,硬着头皮答道:“自然是想的。”
“哼,答得这么慢,一听就不诚心。”宣仪嘟起嘴,显得很是可爱。但这种旁若无人的互动着实让江容远大为尴尬:“呃,小仪,鹤郎官还在这里呢。”
沈鹤山闻言,自觉地挣脱开江容远的手,再一次试图下床行礼。“别动!”他的这一番动作惊得江容远赶紧喝住了他,他的这一声把身边的两位地坤都吓着了,一个不敢动弹,一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江容远摸摸鼻子,咳了一声:“你有病在身,就别拘这些礼节了。”
“对啊,对啊,你快好好歇着。”宣仪顺势也坐到了床边,像个撒娇的孩子那样手搂着江容远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带着一派天真无邪的笑意。宣仪模样稚气,说起话来颇为孩子气:“听说你病了,正好顺路来看看,可巧容远哥哥也在这。”他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尽显无辜,似乎不记得鹤郎官的伤有一半正是他罚的。
“多谢仪公子挂念。”鹤郎官虽然被允许坐在床上,但他半分都不敢逾矩。旁人看来,床上两人亲密地紧靠着,床榻上的人病恹恹的,泾渭分明。
宣仪吐吐舌头:“我和你说,容远哥哥就是治病的良药。小时候我生病了,只要容远哥哥抱抱亲亲,马上就痊愈啦!容远哥哥都来看过你了,你肯定马上就会好的。”
“蒙公子吉言。”沈鹤山低着头,没有太大的表情起伏,宣仪的炫耀好像轻飘飘地从他耳边拂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能够坐镇后宫的人,江容远并不觉得会是纯然没有城府的。他拍拍那紧紧搂着自己的手:“小仪,在这宫中规矩还是需遵守些的好。”
“我才不!”江容远没想到宣仪竟然板起小脸、和他呛声,“是容远哥哥你自己说的,最喜欢我这种没拘束的样子了,在你面前就可以不拘礼节!君无戏言,我不要理你了!”他说着气鼓鼓地背过身去。
“现在这里不还有鹤郎官吗?”江容远叹口气,他最是不会应付这种小孩子脾气。宣仪闻言却是眉开眼笑了,嘟起的小嘴重新扬起笑容,喜滋滋地在他另一侧脸颊又啵了一口:“对哦,这里还有外人,我就知道容远哥哥最喜欢我了!”
“是是是。”江容远无奈地应和,“鹤郎官身体还没有好,就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了,朕带你去别处。”
“好!”宣仪喜笑颜开,拉着容远的手就要出去。“慢些,慢些!”江容远被他拖拽着,走得踉踉跄跄,只能拿抱歉的目光看向鹤郎官。沈鹤山没有什么争宠的心思,身子又弱,只挣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恭送皇上、仪公子。”
他憔悴的身影让江容远有些不是滋味,两个惩罚者手牵手离开,这个无辜的受罚人默默地承受着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