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沈云祺脸上笑容真挚,仿佛方才的神色恹恹只是他眼花的幻觉。
次日,夏墨时带着沈云祺出了宫又出了南城门,再次叮嘱他:“此去山遥路远,一定记得小心行事,务必要将性命放在第一位,保证全须全尾地回来见我。”
沈云祺点了点头,策马远行,夏墨时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那个身影渐行渐远,远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夏墨时才转身,晃悠着往当年的那座破庙走了一趟,而后再独自折返皇宫。
等到皇帝问起为何不见他那个贴身侍卫之时,夏墨时便以“他的家人找上门来,一同家去了”这番早就想好的说辞来搪塞于祁安皇帝,皇帝自诩仁厚爱人,心系万千子民,自然不会觉得沈云祺跟着生身父母回家有何不妥。
不过念及小七或许已经真心将其当做一个称职的下属、玩伴和好友,可能有些失意,便再也没在夏墨时面前主动提及沈云祺此人的任何事,夏墨时也再没有在旁人嘴里听到过沈云祺的名讳。
一开始的每个月,沈云祺都有书信瞧瞧流入京城,虽不过只言片语,却都是些或大或小的好消息,夏墨时每次看过后都能够勾出会心一笑,甚至不禁志得意满地在心中暗自期待着未来,设想着彼时倘若自己真的与夏许淮正面相抗刀剑相向,到底会是谁更加技高一筹,而那个棋差一招最终沦为对方阶下囚之人又到底会是哪个?
每每想到热血沸腾的时候,夏墨时就要往没几个人的定国候府跑一趟,但未必次次都能够见到夏许淮本尊,更多的时候,还是被管家迎至会客厅,灌了一肚子茶水后就回了皇宫。
后来,沈云祺的书信渐渐减少,但一旦有音讯传来,都会是比之前更好的消息。这也让夏墨时自觉有了更丰厚的倚仗,平日里的行事也越发乖张,不过这种乖张,瞧在一些人的眼里就是大大的愚蠢了。
譬如从小心思深沉的大皇子,所以搞得大皇子越发不将他放在眼里,甚至可以这么说,他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孩会是自己的拦路石。
毕竟,就连一向暴脾气的四皇子随着这些年的成长和在皇后的教导之下,都晓得要收敛棱角、情绪不要那么外放的道理,相比之下,七皇子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成整个皇宫当中,性子最跳脱、最喜形于色也最容易被看穿之人。
又譬如避居在定国候府的夏许淮,按照他一向的习惯与认知,夏墨时这种性格外放之人无疑是太过聒噪且没脑子的,完全没有当初那副一口一个哥哥,叫得甜甜的乖巧模样,看得人格外心塞,却又总能够及时地悬崖勒马,让夏许淮不至于想要粗暴地将这位金枝玉叶丢出墙外去。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夏许淮这个空有封号却无实权并且尚在丁忧期间的定国候一次朝会也不用上,一次宴会也没有出席过,甚至都没有在任何公共场合见到过夏许淮的身影,这个孝守得可以说是十分到位十分有诚意了,以至于大家仿佛都忘了京城里还有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在此期间,只有夏墨时偶尔会闲得发慌地过来串一串门,虽然每次见面的谈话都不一定有多么愉快,但也算是为死气沉沉的定国候府增添了几分人气。
直到某天临近黄昏时分,皇宫突然接到东瀛来犯的紧急战报,对方来势汹汹,皇帝赶忙召开了一个紧急会晤,但纵观满朝都是些老弱官员,一时竟找不到可用之人,众人你来我往慌乱非常地推脱了几个来回,方才有人想起定国候府不正好储着一个忠臣良将么。
虽则定国候尚有两年时间方才出孝,但此番乃是国家危难当头正值用人之际,他们大胆揣测仙去之人的想法,想必夏将军不会在意这一年时间的。
找到了靶心后,遂齐心协力一同劝谏皇帝下旨派夏许淮出征,皇帝揉了揉被他们吵得生疼的太阳穴,认命般地许可了这个提议,当即,一道圣旨便送到了夏许淮手中。
听完了宣纸太监细长的嗓音念着圣旨上对他对他们家的颂言,将他们送走之后,看着那块曾经随着他的父亲征战多年的帅印虎符在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岁之后,终于再次回到了自己手中,夏许淮哂笑一声,转身吩咐下人打点行装,只待明日城门大开,点兵东行。
听闻这则讯息,夏墨时只想骂爹,他那位父皇何时放权竟也能放得如此爽快利落了,旁人说什么便信什么的吗?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夏墨时深知,那所谓的东瀛之乱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那完全是他为了帮助沈云祺在东海一带站稳脚跟而造成的小小混乱,怎的传到皇帝这里就变成了两国交战的地步了?当真是三人成市虎,人言可畏啊!
可他又不能同皇帝言明这一事实,也或许皇帝并非全然不知,但却另有打算罢了,无奈,夏墨时只好眼睁睁看着夏许淮重掌兵权。
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阴差阳错地帮助夏许淮增强了定国候的实力,他就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等到回过神来,夏墨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定国候府萧瑟的大门前,还恰好被经过的大管家眼尖地瞧见并友好地请进去了。
“殿下稍候,老奴这就去向侯爷通报。”
夏墨时已经做好了再次灌一肚子凉茶的准备了,不成想却不过一会儿,便顺利见到了他此刻并不想看见的夏许淮。
夏许淮看着夏墨时一脸的纠结,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担心,十分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是小小的流寇罢了,还不值得我将他们放在眼里,殿下无需太多担忧。”
夏墨时嘟囔着:“还用你说,你肯定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什么?”
“知道你定国候武功盖世,神勇无双,必然可以化险为夷。”
“既然如此,为何还做出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要是放任您就这般出了我定国候府的大门,人家八成要以为是我枉顾尊卑斗胆欺负殿下了。”
“……”夏墨时一时竟无言以为,您是瞎么,从哪看出来他的表情楚楚可怜的?
第五十七章
次日,夏许淮率领着军队浩荡南下,往东而去,远在京都的祁安皇帝放心不下,还点了曹国公的儿子一同前往,两个月后,二人风尘仆仆地凯旋,未及梳洗便直奔皇宫,先后进了宣明殿面圣。
曹闵先被传唤进去,徒留夏许淮一人,被猎猎秋风吹拂着,独自站在宫阶之下,长身玉立的,大老远看过去,都能感受得到他身上那股介于肃杀与温和的气质,多一分少一分都太过,如此清冷却是正正好。
回想起那张天生就适合笑的面庞,以及方才在宫门口的匆匆一瞥,夏许淮心道,数月不见,他倒是变得越发张扬,颇有几分鲜衣怒马少年郎的风流模样了。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夏墨时,咋的一瞧,这股子策马扬鞭的飒爽劲儿,倒是比他平日里所见到的七皇子惯爱贫嘴的那副欠相要顺眼多了。
兴许是成长环境使然,夏许淮从小到大便是个性情清冷心思内敛的,乃因他从小便知道,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所有均光明正大地摊开,拿出来放在阳光底下暴晒的行为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就给自己招来祸患,但却不自知。
可那位七殿下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跳脱,据说,这位七皇子在六岁之前也是一副恭谨忍让,小心待人的行事作风,却不知为何近些年竟愈来愈恣意潇洒,全然不顾别人的眼光。
奇怪的是,照理来说这么活跃的一位皇子,其他皇子总不可能忽略这么一个晃眼的存在,多多少少也会忌惮一下这个弟弟,不说将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吧,但偶尔给他使个绊子总归是无可避免的吧,但奇就奇在,他们也没将他如何。
大概,这就是傻人有傻福,上天使他幼年丧母亲情缺失,就给了他一番好运气?
夏许淮定定地站在宣明殿前,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台阶上的落叶,任由思绪自由蔓延,细看之下便会发现他的眼神是虚无缥缈的,没有一个固定的聚焦点。
不知不觉,就等到了曹闵从里头出来,直到走到他面前方才晃过神来。
“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夏许淮半真半假地回答:“没什么,只是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
“处置?处置什么,你么,还是那帮谎报军情唯恐天下不乱之徒?”曹闵用一种看怪胎的眼神扫视了他一眼,随后安抚道,“再怎么说,你也是忠臣良将之后,此番你自己也算是立了一功,再如何过分,皇上即便不对你好生嘉奖,口头上的好话总不会少了你的,总不至于对你进行责罚。”
曹闵刻薄地一笑:“至于那帮龟孙子,呵,他们自己都不怕,哪还用得着你在这替他们担忧?”
“你堂堂一个曹国公世子,怎么张口闭口就是一句脏话,”夏许淮戏谑道,“这要是被你爹听见了,可有你一顿藤条好吃。”
“那个老顽固……”
话音未落,夏许淮便投去一个不赞同的视线,曹闵立即改口,大方承认错误:“是是是,我慎言,我的侯爷,你还是快些将你脸上杞人忧天的表情收起来吧。”
曹闵万分嫌弃道:“啧啧,真是,瞧得我眼睛生疼。得了,陛下还等着呢,你快进去吧,我也先回府了,我家那老头子还在家等着本世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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