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后退几步,一股热意又从他头颅内蹿过。
楼星环伸手摸了摸鼻下,一看,手上是湿润的血,差点儿在鹿冰酝面前两眼一抹黑就晕过去。
鹿冰酝摸着下巴:“……小伙子,你这是实火旺盛了。”
池水荡起大大的波纹。
楼星环大步走上岸,止住了血,也不转身:“小爹,我先出去了。”
所幸鹿冰酝终于良心发现,大手一扬:“出去吧。”
楼星环几乎落荒而逃。
到了偏僻无人的院子,他才停下,扶着一棵桃树,微微喘息,耳尖和眼角还带着受刺激的红。
桃树似乎被惊扰了,跌落几朵桃花,掉进楼星环怀中。
落在手臂上的那朵格外完整。
楼星环凝视片刻,慢慢伸出手,将其收在手心。
他从小就觉得小爹身上每一寸都是完美精致的,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好看。
小时候如是想,如今长大了,想法大概一致。
只是小孩的眼光已不足以填满他的需求,随着年龄增长,楼星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成人的目光来注视他。
所有人都抵抗不住来自鹿冰酝的诱惑。
不知何时,他对鹿冰酝的心思越来越深沉。
在第一个决不能与人言的梦境中,鹿冰酝躺在他身边,肤如凝脂,却因他的动作而变得红透,泪眼朦胧地求饶。
而他自己,则好似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攻势凶猛,叼住那人脆弱的喉结,极尽温柔地舔舐,哄骗、逼迫他张开嘴。
一开始,他惊恐、害怕、不敢置信,试图将这些梦埋藏起来,然而它愈来愈多,楼星环无法控制。
像一座沉寂的火山,底下流淌着岩浆。
少时湿透的衣服被风一吹,冷浸浸的。
楼星环微微打了个冷战。
这种亵渎之情,他绝不能、不能表露出丝毫。
他能敬仰、依恋鹿冰酝,却绝不能逾矩半寸。
直到鹿冰酝出来,他还有些失神。
“去换衣服,别冷着了。”鹿冰酝瞥他一眼,道。
楼星环擦了擦鼻子,心有余悸:“好。”
对于这样窘迫的事,少年心里又慌张又悔恨自责。
偏生鹿冰酝还在一旁说:“你顾哥的堂妹,长得还挺不错的,真不考虑考虑吗?”
楼星环闷闷道:“不。”
“你别害羞,男人都这样的。”
楼星环倏然抬眸,道:“父亲就不这样。”
气氛陡然一僵 。
鹿冰酝没好气道:“你还想学你父亲,娶个男人回来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往事,他皱起了眉,看楼星环的目光都不善了许多。
楼星环心里忽然就慌了:“我没有、我不会的!小爹你别担心。”
鹿冰酝看他一眼,拍了下他的头,嘀咕了一声:“死小孩,最好给我乖点。”
“嗯。”楼星环温顺道,“我乖的,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小爹的。”
他知道,父亲很喜欢鹿冰酝。
这十年,庆王大多都在外地,偶尔回王府,也只是和鹿冰酝见面,对府中事宜一概不管,仿佛十分放心。
他对曾经的侧王妃、妾室和儿女,从来冷漠至极,却只会对鹿冰酝这般宠溺。
也是,谁府里有他,谁都愿意一心一意宠着他。
只看鹿冰酝想不想要而已。
若他说他想像他父亲那样对他,恐怕鹿冰酝会将他打包扔进河里。
少年的头发还湿嗒嗒地黏在脸上。
似乎觉得在大人面前丢了脸面,狼狈又可怜。
鹿冰酝看了他一眼,拉着他衣袖,往房间里走:“最近照顾好身体,特别是你的腿。”
楼星环心思繁扰,“嗯”了一声,只当是寻常叮嘱,没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知晓他小爹有多厉害,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预料到人哪个身体部位会有灾祸。
楼星环匆匆换上干衣服,绕过屏风:“小爹。”
鹿冰酝仿佛蜜罐子里浸泡大的,能坐着就不站着。此时就躺在榻上,舒舒服服地翻阅着一本书。
楼星环心下一松。
还好他没有怀疑。
蓦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楼星环皱眉。
他的小厮和止善跑进来,都是慌慌张张的样子。
小厮对他说:“三少爷,王爷、王爷他薨了!”
楼星环猛地看向鹿冰酝。
鹿冰酝也刚听完了止善的话,坐起身,难掩惊异:“怎么会?”
第15章 素色丧服
房间内一时气氛死寂。
像是怕错过他的任何情绪,楼星环紧紧盯着榻上的人,手指捏得发白。
小厮被主人的脸色吓得一抖。
楼星环看也不看他,声音生冷:“下去。”
“是!”小厮如获大赦,退下时心里还奇怪,怎么亲生父亲死了,三少爷却好像没有半点儿伤心的样子,反而十分在意王妃的反应。
他感叹地想,三少爷气势真是越发大了,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
榻上的人浑然不觉。
一连串的疑惑从鹿冰酝脑中迅速掠过。
庆王薨了?谁干的?燕国那些奸细吗?他们真敢对一国王爷下手?
他们又是听谁的命令?
他定了定神,问道:“有说是如何死的吗?”
止善:“驿站走水,王爷腿脚不便,葬身火海。”
鹿冰酝狠狠皱眉。
要说腿脚不便,简直是滑稽。
他这几年帮着庆王治好了腿,早已没有大碍,只是庆王有他的考量,在人前还是坐轮椅。可到了生死一刻,他没理由还装。
庆王这次去是为皇帝办事,恰好在一个有燕国奸细的地州落脚。那几个奸细藏得很深,很久之后才被连根拔起,鹿冰酝是上辈子听兄长说起才记得的。
燕国表面上和珩国一派祥和,背地里却一向致力于搞破坏和暗杀。
国家培养的奸细和杀手都很厉害,藏得深、动手隐蔽,燕国更是其中佼佼者。
可在庆王临行前,鹿冰酝明明和他说过了呀?
是庆王疏忽,还是敌人太狡猾?
鹿冰酝陷入沉思,却眼前一暗,脖子上一沉一暖。
是楼星环走了过来,俯身搂住了他,脸埋在他肩上,声音沙哑:“小爹。”
少年身上很热,可又好像很冷,鹿冰酝感觉到他有微微的战栗。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拍拍他,道:“小孩,别太难过。”
楼星环紧紧抱着他,一言不发,似乎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鹿冰酝摸摸他的头,心里叹息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楼星环才松开他。
他面上无异,只是凝视鹿冰酝的眼神幽深,仿佛隐藏着悲痛:“我们回去吧。小爹你……节哀。”
说这话时,他扭过了头,不让鹿冰酝看他发红的眼眶。
“好,我节哀。”鹿冰酝只当少年为失去父亲而伤心,“你也是。”
突然发生这事,也没心思在庄子继续玩了。
止善马上叫人备车。
一路上,鹿冰酝都在思考这个谜团,想得出神,以至于下车时没怎么注意到脚下,差点崴了脚。
幸而楼星环扶住了他。
“小心。”
少年的臂弯很有力,稳稳地支撑住他。
鹿冰酝看了半晌少年沉痛的眼眸,收回手,点了点头。
这情景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失魂落魄、悲恸难忍。
夜深寂静。
梅姨娘在门口等他们,看到鹿冰酝身形一歪,就要摔下马车,心都提起来了,直到两人走来,她还心有余悸,面带不忍:“大人……”
楼星环目光深冷,如寒潭一般:“我带小爹回房休息。”
鹿冰酝:“……”我不累啊。
少年笃定又哀伤地看着他,道:“小爹累了。”
鹿冰酝:“……”
梅姨娘连连点头,赞同儿子的话:“逝者已去,大人要保重身体啊。”
府里的下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气氛却很沉闷,仿佛暴风雨前夕。
到了履霜院,楼星环未止步,一直将鹿冰酝送到房间,才开口,道:“庆王的死,让你这么伤心了吗?”
鹿冰酝沉默。
楼星环并未再问,只道:“你好好休息,还有我在。”
少年嘴角轻扯,似乎想对他笑,笑意却全不达眼里。
鹿冰酝:“……我是长辈,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少年很执拗,摇摇头:“小爹,我已经长大了。”
鹿冰酝叹口气:“好。有你在,我放心。”
自从听到庆王去世的消息,楼星环的脸就一直紧绷着。
直到现在,听到鹿冰酝的话,他才微微笑了一下,带着一点儿开心的意味。
他说:“嗯。”
鹿冰酝关上门,站了一会儿,整理了下思绪,才慢慢坐下。
门突然被人敲响:“鹿公子,三少爷让奴婢送些吃食来。”
鹿冰酝怔了一下:“进来。”
他确实还没有吃晚膳。难为楼星环百忙之中还记得这个。
用完之后,止善端了水进来:“少爷,洗漱吗?”
“嗯。”
天色已经很晚了,鹿冰酝没吃多少,眼皮就打架了,走到床边合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