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临川抬起脸来,只见江羡鱼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碎光。那躯体的线条极是优美,就像块上好的软玉,让人情不自禁想亵玩一番。他脸上微微泛红,眼神也变得不自在了。
江羡鱼噗哈哈地笑了起来,“怎么,难道我换了一副身体,你就害羞了?这有什么,咱俩小时候不都一起洗澡的么?莫非是我这副鲛人的脸蛋太好看了,大公子把持不住啦?”
叶临川把脸别了过去,记得小时候一起泡澡,江羡鱼还老喜欢挠他痒,恬不知羞地在他身上乱摸。随着年纪增长,他渐渐知道避讳了,可江羡鱼却一直没羞没臊的,经常光着身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江羡鱼看叶临川不搭理自己,便用手臂扑着浪花,像个水鸭子似的玩了起来。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啾鸣,雪鹱从空中飞掠而来,悠悠落在了江羡鱼的脑袋上。这一路它都跟着他们,以前它习惯落在叶临川肩上,但现在它显然更喜欢江羡鱼。
叶临川看着这一鱼一鸟,感觉时光像倒回了从前,不由得微笑起来。
片刻后,江羡鱼觉得身体吸够了水分,便爬起来坐到了岸边。他打量着自己的银色鱼尾,鱼鳍处泛着绯色光泽,那光芒仿佛就在鳞片上流动。他前世猎了那么多年的鲛,还从未见过这种奇异的鲛尾。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副鲛身的原主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江羡鱼摇了摇头,“我睁眼的时候就在碧落湖了,身上什么都没有。但我感觉,这应该不是个普通的鲛人,是由于某种特殊的羁绊,我才在他身上复活了过来。”
叶临川若有所思道:“鲛人的灵力集中在鲛尾处,一般都会纵水为冰,以冰为刃,不如你试一下?”
江羡鱼便集中注意力,闭上眼睛感应着体内灵力,随即鱼尾一甩。可他除了拍起几片水花并把雪鹱吓飞了以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不甘心地又试了两次,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事发生。
“看来是我想多了,这就是一个普通得连御冰都不会的鲛人。”江羡鱼叹了一声,然后咬破手指,将血迹涂于鲛尾上,这样能让鲛尾迅速化为双足,他猎鲛时曾经见鲛人使用过。
尔后两人又出发了,他们到驿站租了马,然后马不停蹄的飞驰,终于在午后赶到了金州境内。叶临川眺望着远方山岭道:“金州与香岭相邻,我们得小心花家的人。”
“怎么,难道花家也跟江家闹翻了?”
“一言难尽,等有时间再跟你解释。”
两人并肩走在喧嚣的街道上,时不时能听到打铁的钝响。金州之所以叫金州,就因为这里的矿铁非常丰富,街上十家铺子有八家都是打铁铺,很多猎鲛师都喜欢来这里物色兵器。
燕铁铺就在城西街,在众铁铺中并不显眼,反而有些破旧。江羡鱼和叶临川跨入店内,一股逼仄的热浪扑面而来。一名老叟正在火炉旁打铁,一下又一下敲击得铿锵有力,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位客人。
江羡鱼在屋内寻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人,便问老叟道:“老爷子,七毛在不在?”七毛是燕七羽的小名,熟络的人都会这么喊他。
老叟眼也不抬道:“他死啦!”
“什么,死了?!”江羡鱼诧异地看了叶临川一眼,叶临川也是同样不解的神色,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
“灵位就在那边,你们可以上炷香再走。”老叟汗流浃背,始终专心致志地打着铁,不曾看两人一眼。
江羡鱼便走到角落里一看,桌上竟还真摆着燕七羽的灵位。他狐疑地用手指摸了摸灵牌,上面上的金漆字就被他抹掉了。他看着指尖上的金漆,唇畔浮出一丝邪笑来。
“哎呀,这是哪位客人的钱袋掉了!”江羡鱼说着就把一袋钱扔到了地上,然后又用更高的嗓音道:“没人要的话,我可就捡走啦!”
他说着便把钱袋捡了起来,这时一块地板忽然翻开,一个脑袋探出来道:“我的我的,钱是我掉的!”说着就利索地钻了出来,三步做两步冲到江羡鱼身前,想夺过他手中的钱袋。
“这钱可是我家大公子掉的。”江羡鱼迅捷地收回钱袋,得意洋洋地瞧着燕七羽。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灰罩衣,额发也有些凌乱,但却生得俊眉朗目,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儿贼。
有时候江羡鱼会纳闷,为什么他燕七羽一个打铁的,也会有惊世公子的美名,而自己堂堂一代翘楚却没有呢?
“这不是川哥哥么,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燕七羽凑到叶临川身旁,瞥见他背后的剑盒,挑眉道:“又来找我修剑呀?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这剑我修不好。”
江羡鱼坏笑道:“当真修不好?”
“真的修不好,外边不是有那么多家铁铺,两位不妨去别家问问。”
江羡鱼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振振有词地念道:“庚辰九年二月借出五百两,未还;同年五月借出二千三百两,未还;同年七月……”
燕七羽听出江羡鱼在念什么,错愕地打断他道:“你,你怎么会有江羡鱼的账本,这……”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锦鲤,是江羡鱼的远房表弟,平时就喜欢模仿我表哥,你觉得我学得像不像?”
燕七羽立即鼓掌道:“像,真是像,乍一瞧见你,我还以为那江天一霸杀回来了,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江羡鱼以前经常借钱给燕七羽,而燕七羽向来是挥霍一空,有借无还。每当江羡鱼要他还钱时,他就会送两件兵器哄哄他。江羡鱼曾经用的破军枪,就是燕氏的传家之宝,而他征战北渊时穿的那身霸焰甲,也是燕七羽一手打造的。
“不过,江羡鱼不是已经死了嘛,他的账本没用了,威胁不到我。”燕七羽嘿嘿一笑,故作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江羡鱼冲叶临川使了个眼色,“怎么办,他说不还钱呐。”
叶临川便揪住燕七羽脖后的衣服,轻易地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我家羡鱼说了,如果你欠他的钱还不上,就把你送下去见他。”
“别别别,川哥哥这么优雅的人,动起手来多不雅观嘛!”燕七羽合着双掌谄笑道,他见识过叶临川的身手,绝不敢造次。
江羡鱼又笑着问:“那这剑,还修不修得好?”
“修得好修得好,只不过,稍微需要些时间。”
叶临川这才把燕七羽放下来,然后取下剑盒打开来搁在案上。燕七羽捧着诛心剑查看了一番,问道:“你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剑吧?用的是深海磐铁,也就只有老一辈的英雄们,才敢下深海寻宝了。”
“如今鲛族这么猖獗,要想去深海寻得一块磐铁可不容易,再说时隔多年,这种磐铁不知道有没有绝迹。所以不是我要拒绝你们,而是修复这把剑实在很困难。”
江羡鱼拍了拍燕七羽的肩膀道:“这世上没有你修不好的兵器,我相信你,好好干,修好了就不用还钱了。”
燕七羽迟疑道:“我想不通,这柄剑用的是最坚韧的磐铁,无坚不摧,究竟是什么兵器能把它砍成这样?”说着看向叶临川,叶临川却冷淡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顾修剑就好。”
“那好吧,至少给我两个月时间。”
“至多一个月,修不好提头来见。”江羡鱼冲燕七羽阴笑着,燕七羽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熟悉的恐惧感是怎么回事?
随后,江羡鱼在铁铺里逛了一会儿,他打量着各式兵器道:“话说,七毛你以前不是会打造灵械翼吗,插在背上就可以飞的那种?现在还有那东西吗,我这腿走路不方便。”
“那玩意儿我还没改良好,毛病多着呢,一不小心能摔死人。你要是腿脚不便,我这儿有个东西倒是挺适合你的。”
江羡鱼好奇地转过身去,燕七羽却递上了一根拐杖,气得他操起拐杖就追打燕七羽,把他打得满屋子乱跑。
“你觉得我是残废吗?还要用拐杖!我去你大爷的拐杖!”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我这可不是一般的拐杖!”
燕七羽被江羡鱼打得上蹿下跳,兵器架撞倒了两排,连火炉都撞翻了一个。一旁的老叟视若无睹,仍然在淡定地打着铁。
“别闹了。”叶临川怕江羡鱼一不小心烫到哪里,便插丨进去拦住了他。燕七羽趁机躲在叶临川身后,故作可怜道:“川哥哥救我,这个人好凶啊,跟江羡鱼一样凶的。”
“谁是你川哥哥,谁让你叫得那么亲热的!”江羡鱼更气了,凶神恶煞地举着拐杖,作势要敲爆燕七羽的脑袋。
这时老叟忽然停止了打铁,冲燕七羽道:“有人要过来了。”
燕七羽抖机灵道:“肯定又是花家的人,我得先躲起来,爷爷你就说我死了!”说着就像个凿地鼠似的,一溜烟钻进了地下阁的入口。
叶临川一听是花家的人,便对江羡鱼道:“看来我们也得避一避。”
燕七羽正要把入口盖上,不料那两人一起挤了进来,江羡鱼跳下来的时候还把他从木梯上撞了下去。他不爽地跳起来道:“你们两个进来干嘛,我这地儿小挤不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