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备忘录是,您和苏先生出席酒会。”
于是孟淮明就全想起了。
那时他刚和苏曜文复合,两人一同参与一场慈善晚宴,而那晚宴正巧是由黄家举办。
那时苏曜文刚和黄恬恬聊完天,孟淮明莫名吃了飞醋,苏曜文就说了几句软话,打趣他几句。
孟淮明被他迷得五迷三道,大提琴幽幽拉响,苏曜文亲自给他斟了一杯。
就在这时姜华来电话,说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来自于……还没有说完,孟淮明就打断他。
因为苏野已经看了过来,他自然而然地拿过孟淮明的手机,放在耳边,姜华一听那头变了人,就闭了嘴,但精明如苏野,他笑道:“表个态啊。”
“不要管。”孟淮明说,“再联系你就拉黑。”
“可……”
苏曜文帮他挂断了电话。
“你还留着那条短信吗?”
“没有,我手机拍戏时摔坏了一次,但我记得,那是一个勒索短信,让我们打钱。”
伴随姜华这句话,空气都胶着在了一起。
孟淮明低下头,十指交握抵在额头。
阴差阳错,必然之中的因果。
姜华心中忽然想起他接过一场戏,这句台词令他印象深刻。
但他也没多说。
小胡在楼下抽烟,见他下来,也没动手,只是冷笑了一声:“呦,这是数落了我的罪状,立了大功了?”
“没有。”姜华说:“我实话实说。”
小胡将烟头在鞋底狠狠碾了,“我现在就觉得很没意思,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会踢你的位置?“小胡颇为自嘲地一笑:“但我告诉你,当时我是真的觉得要是这边丢了活儿,就带你发展。”
姜华直视他:“我知道,但一码归一码,其他的我替你瞒了就瞒了,但这次你做错了事。”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小胡高声吼:“你是什么东西,我可怜你才想给你搭把手,现在你就这样卖我?要点脸吗?!”
“脸不是这样要来的。”姜华正色道:“我会请求孟哥别针对你,可里外通消息,你也拿了不少好处,这在古装剧里,就是卖主求荣。”
“你他妈说谁卖主求荣!”
小胡一拳揍了过来,奈何姜华是泥浆里滚得龙套出身,也不是假把式,他反扣住小胡的胳膊,将他旋身反拧,小胡痛的不行,发疯似的说:“姜华你个二百五!你就这样吧,你永远也不出了头!”
“出不了就出不了。”姜华松开他的同时将他往前一推,小胡跌一个踉跄,还想再骂,姜华盯着他,目光中并无杀气,却平静地叫小胡胆寒。
“谁不爱财爱名,可君子取之有道,为了那些连底线都不要了,昧着良心,害人利己,怎么会真正快活?”
“哈哈哈!好笑,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冠冕堂皇,你也会了一套一套的漂亮话,你没变吗?姜华,你这么这么蠢!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你迟早要变成我这样的人!”
“是,我蠢。”姜华居然点头:“我乐意。”
他自认没什么文化素养,这些文绉绉的词句都来自于台词,所以文白交杂,不伦不类。
而且那是他拿不到的台本,是正义的英雄的戏。
但他还是喜欢演戏。
他喜欢那种感觉,演出不一样的人生,看遍不一样辛酸苦辣。
而最后秉持的真善美是他坚持的方向:坦坦荡荡的是英雄,背信弃义的是小人。
英雄在剧中未必能流芳,但至少,观众知道他是英雄,知道他值得信仰。
小胡骂骂咧咧地说走着瞧,姜华并不理睬他的言语威胁。
他径直走向了一夜转暖的初春。
*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安安摔上门,怒意呼啸着扑到“盐熏”面前,忍住了抬手抽他的冲动,“你把照片寄出来了,你疯了吗?”
“我没疯。”
盐熏——杨熏坐在沙发上,轻蔑地抬起头看向安安,“你本来就打算用这个当筹码,我寄过去,提前让他们开开眼界,有什么不好?”
“可现在我还没有掌握局面,你这样会让我们一败涂地!”
“你有什么局面?不就是巴结着金主们吗?人家又不要你。”
杨熏嘴皮子快,在安安做出反应前,将他的下限挑逗:“当年是你在酒宴上对我示好,还给我开空头支票,我就傻不拉几给你干活,帮你搞哪两个贱|人,现在我身败名裂了,你倒好,居然就是这种胆子。”
“闭嘴!”安安怒不可遏,“你这是狗急跳墙,我怎么会找上你这么个……”
“我怎么了?”杨熏站起身,“安大明星,你不止一次睡粉了吧?今天被人睡明天睡粉丝,活的好不快活。”
安安一把揪住杨熏的头发,杨熏怪叫一声,安安冷笑道:“别给我乱蹦,是,我们酒宴上认识,我睡了你,但那是你说喜欢我崇拜我,你自己犯|贱,怪的了谁?!”
他阴郁笑道:“你知道你同行那个燕灰罢,也是和你差不多的际遇,他现在就真的疯了,很快就要被关到精神病院里去,你最好消停消停,不然你也是那个后果!”
安安一想到孟淮明可能追踪到他,既愤怒,又感到了害怕。
但现在燕灰在赵豪那里,他暂时找不上自己。
安安放开吓得哆嗦的杨熏,一道春雷凭空而下,大雨瓢泼。
他遇见杨熏,是在这样的天气。
燕灰遇见赵豪,也是个雨天。
第53章
“醒了?”
燕灰眼皮颤动,缓慢地睁开了眼。
赵豪正坐床头翻他进度迈不过百分之一的《西游记》。
纸张相互摩挲出砂砾滑落般的嘈声,燕灰闻见了酒味。
那是劣质啤酒彻夜晾凉后才会散发出的酸腐,如同身体从内核的部分开始糜烂,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膨起一股火辣。
燕灰逐渐适应了室内的亮度,偏过头将视线落在窗外。
不同于赵豪平素喜爱的穷凶极恶的奢侈,这间房里只在墙壁上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凹陷,当做了飘窗。
窗台上东倒西歪着罐装酒,这很寻常,奇妙的其中乱入了一瓶干花熏香。
只是瓶底液体黄澄澄,显然不是正经的香精。
也许是赵豪喝大了给它浇了“水”,好歹没有把香水当解救的饮料。
燕灰觉得挺有意思,就轻轻笑起来,嘴唇湿漉,没有昏睡后该有的干燥起皮。
“你喂我喝了什么?”燕灰问,赵豪就摇晃起手边的酒罐子,将书再翻过一页,燕灰重新转过头去看那支干花,说:“我之前吃过药。”
赵豪无所谓地笑:“那你快死了。”
这个人嘴上从来不忌讳这些,却明明是买房前要专门请人看风水的性子。
燕灰不再搭理他,转而专心致志欣赏那棵泡在酒精香水结合出的不明液体里的干花。
赵豪就用冰凉的酒瓶贴他的脸。
“骗你的。”
燕灰未有半分的动容,赵豪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鞋才踢掉了半只就躺上了床。
这张床太小了,就算燕灰不是人高马大的类型,和另一个大男人共躺也非常拥挤。
赵豪毫不客气地把他往里面拱,抱着他一顿猛吸,像是埋头在动物柔软的腹部。
“很累?”燕灰感受到赵豪的疲倦,他身上有未散的烟草和酒精味,仿佛吃了七天七夜的宴席。
赵豪禁锢他的手臂没用什么力道,却非常沉重,他含糊的点头,居然埋怨起给人打工的苦闷。
或许他现在真的把他看成了妻子的身份,忽略他是把人从别的男人那里扛回来,这就是一副再寻常不过,甚至有几分诡异温馨的场景。
燕灰尝试挣动手腕上的绳子,没有奏效。
而实际上他并不陌生这种体验,连害怕都不能感知。
他以前发疯的时候赵豪就算这样捆他,用最原始的方式镇压住疯子,把他的手脚绑住,嘴封住,困在任何有限的空间内,直到他精疲力尽,哭喊到嗓子破裂,机体脱水,才施与救助。
因为他们分不清伤害和救援,在燕灰接受徐医生“治疗”时,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所以当他终于清醒,发觉那个人竟然是赵豪时,他着实惊诧了一刻。
“好累。”赵豪瞬间像是年龄少了十几岁,黏黏糊糊地抱着燕灰喊老婆我好累,那本《西游记》在他们之间折页揉破,燕灰半闭上眼,低声道:“嗯。”
想要听懂赵豪的讲述是一件十分费工夫的事情,还未全解的酒意让他的舌头尤其打结。
但燕灰听懂了,用赵豪从前的说法,大抵是疯子间总能找到那么些共同语言。
而其实几乎没有燕灰无法理解的讲述,他对人细节的洞察力是徐医生愿意为他治疗的一个原因。
和赵豪有关的无非是秦家那些事,除去工作部分,燕灰居然还听出了一段八卦。
大意是秦家的继承人失踪后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然后那相好没了,因为触怒逆鳞,徐医生等一众长老团的代表就当了炮灰,而赵豪也连轴转了好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