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寄从脸上看到了一股与平时不一样的神采,张狂、傲慢,不可一世。
——最令他目眩神迷的风采。
韩昭抓住赵寄的手:“去战场,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徒弟。”他的手很用力,捏得赵寄手指发白,似乎是想把这句话刻进赵寄脑子里。
不过他还没等到赵寄的回答追兵便到面前了。
率先从雾气中冲出来的是刘玄,他手里握着一把弓,看到方才那支箭只射中韩昭的肩头他松了一口气。
当年他们跟着韩昭习武,所有武艺中,刘玄也只有箭法能稍胜赵寄一筹,那时他不会想到如今要用箭来伤教他箭法的人。
听到背后来人赵寄回头看去,一眼便看到刘玄手中的弓箭,那一刻他的眼神如同冰锥,刺入刘玄眼中。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刘玄心头发凉,渐渐变寒。
他避开赵寄的目光,看向倒在赵寄身前的韩昭,下令:“将韩先——韩昭收押,听候审理。”
作者有话要说: 贰两半:咳咳。作者是不喜欢虐身的,但是男人嘛,受点伤才帅。
1.0:别狡辩了,你就是战损控
贰两半:你戏份没了。
1.0(小声bb):本来就没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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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离心
韩昭偷窃军机,并在窜逃过程中意图杀害发现此事的赵寄,幸而被少主及时赶到阻止才没有酿成惨剧,证据确凿,死罪难逃,只待择日审理后处决。
这件事里,韩昭是万恶不赦的罪人,赵寄成了被害者,非但没有受牵连反倒获得了同情,那些听到消息想问责赵寄并借此褫夺他兵权的氏族势力失去了舆论阵地,没了发难的时机,只能忍耐下来,等下一次机会。
但此刻少主府中赵寄非但没有对“救他一命”的刘玄表示感谢,反倒无礼地攥住少主的衣襟对他怒目以对:“谁让你射箭的?”
刘玄回道:“当时的情况在外人看来就是韩先生要杀你!我不放箭其他人就会借机出手!你相信其他人的箭吗?”
他们都不能保证里面不会夹杂要韩昭命的冷箭。
说来,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刘玄是最懵的,他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只能被局势推着往前走。
他也有气,气他们对他的隐瞒,若早点让他知道一切,事情何至于此。
景修和赵寄尚且察觉到韩昭有不可告人的过去,他却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地相信韩昭。
然而今天,他先是得知韩昭曾侍奉伪朝,便接着听到他出逃,怕手下人下死手他亲自带人去追,却看到韩昭在对赵寄举枪。
他已经在尽自己的力量稳住局面,为了不让任何人在过程中遇害而精疲力尽,而赵寄非但不帮他还在此刻问责。
赵寄无法冷静,他恨景修提出“破釜沉舟”的诛心之策,顺带把刘玄也归为了帮凶:“你们故意的!故意让师父认罪,就为了保证你的兵权不旁落!”
以刘玄和景修的能力只要他们想保住韩昭,一封血书怎么可能告倒他,无非是因为若要庇佑韩昭,赵寄便会因为洗不清嫌疑使兵权旁落到以宋家为首的氏族手中,如此他们的家国大计将会受到影响。
这话让刘玄心一凉,他明白赵寄怎么看他的了。
——背信弃义,狼子野心。
在推翻给予他一切的周源后刘玄不可避免地获得了这样的评价。
其他人怎么说,刘玄不在乎,他的确做了,该受的要受着。他也从不后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做想做的事,守护想守护的人。
但他一直以为这些年相扶相助过来的赵寄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才发现他也用与旁人一眼的眼光看他。
他忽然觉得好累,苦笑一声,垂下头,没有为自己辩驳。
怒火在赵寄的胸腔中燃烧,刘玄的沉默让他失望,他其实希望刘玄说两句,哪怕说他是“被逼无奈”也好,然而刘玄什么也没说。
赵寄双睛发红,他咬着牙,克制着举起紧握的拳头的冲动:“你以为你们做了这种事我还会为你领兵吗?”他不会去战场,他要留在这里守着师父。
说完赵寄放开刘玄,朝外走去。
虽然被劈头盖脸指摘了一通,刘玄却不能像赵寄那般肆意发泄内心的苦闷,大局要他来稳定,不能让赵寄浪费韩先生的牺牲。
所以,他开口叫住了赵寄:“固然!景先生是为我考虑设计了这样的计谋,但你觉得韩先生是为了谁答应的?”
刘玄从来不值得韩昭做任何事,能让韩昭心甘情愿牺牲的只有赵寄,这种时候也只有韩昭能让赵寄冷静下来。
果然,赵寄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愤怒地看着刘玄,似乎在问“你怎么还敢提师父”。
刘玄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绪,向赵寄解释:“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韩先生这些年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你我都很清楚。那个人也来凉州两年了,前不死后不死,但偏偏在你领兵出征之际自杀,然后罪名直指韩先生。”
“此外,前些日子卫尉抓获了一名伪朝细作,经过这段时间的软硬加施,他同意投靠凉州并会在此次的审讯中指认韩先生。再加上前段时间百川商会出的事。”
“这一切是不是很巧?”
巧到让人不能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为韩昭与赵寄设计好的。
“你冷静下来想想前后,事已至此,不要辜负韩先生壮士断臂以成全你的心意。”
他不知道怎么劝说赵寄,一个不认同此计划的人又如何去劝说反对的人,唯一能拿出来的理由便是“事已至此”,但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虚伪。
果然,赵寄没有被说服。
壮士断臂?他觉得可笑。
在他们看起来是砍掉他一只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在剜他的心。
赵寄冷声回道:“我受不了这种成全,你想要便接着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见赵寄如此冥顽不化,刘玄气极,他在赵寄身后怒斥:“好!赵寄!你有情有义,我狼心狗肺!我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谋害当初舍命救我的人!你去说!去把一切告诉那些想拉你我下马的人!把你唯一能庇佑韩先生的兵权交到他们手中!”
然而不管刘玄如何痛心疾首赵寄充耳不闻,挺拔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离开少主府,赵寄来到了大牢,见到了被囚在其中的韩昭。
韩昭坐在唯一的凉席上,低垂着头,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经过简单处理,但依旧看着狼狈。
听到脚步声,韩昭抬起头,看到是赵寄,他偏过了头:“你不该来见我,回去!”
赵寄克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隔着围栏向韩昭低声乞求:“师父!和我走吧。我们去其它地方重新开始,我很快就能再出人头地的!”
这个凉州,他们想要怎样就怎样吧。
韩昭突然看向赵寄,眼神冰冷,似要把赵寄盯出个洞来:“遇事则逃,我是这么教你的?”
赵寄无法辩驳,若他是一人,自然虽千万人亦往,但是换在韩昭身上,不行。
韩昭收回目光:“我还是只有那句话,如果你不去战场,那么便不再是我的弟子。”
这句话如利刃扎进赵寄心中,兵权、兵权都在说这东西,所有人都让他为了它舍弃韩昭,在此时赵寄第一次恨上了他曾经痴迷的东西。
韩昭不再说一句话,赵寄也不肯走,两师徒就这么倔在那。
赵寄如同一准门神一样立在外面,等到狱卒来给韩昭送饭的时候才有了动作,他拦住狱卒,将送来的饭食一一检查过后亲自送到了韩昭面前,然后坐到外面继续守着韩昭。
韩昭没有动那些饭食,意思很明显:赵寄留下来,他就不吃。
天气寒凉,饭菜渐冷。
“师父,吃饭吧。”赵寄劝韩昭,韩昭不听。
“师父——”
韩昭心里一直窝着火,被赵寄一声声叫着,他终于憋不住了,抓起地上的汤碗就朝赵寄扔去。
赵寄不避不让,任凭汤碗砸在自己身上,浇了一身汤水。
赵寄的顽固让韩昭觉得无力,他从未见过如此软硬不吃的人,甚至逼他用出了“绝食”这样窝囊的手段。
韩昭气得咬牙:“你现在不离开,我就在此地与你断绝关系。”这是最后通牒。他决不可能跟赵寄离开,如果赵寄真愚蠢到要玉石俱焚那就玉石俱焚。
如果为了软弱的情谊放弃大计,他就不是韩昭。
片刻的沉寂后赵寄动了,他伸手擦掉溅到脸上的汤水,苦涩地感叹:“师父,您真狠心,是我见过最狠心的人。”
“您赢了。”他狠心不过韩昭,因为他更爱韩昭,或者说,韩昭没那么爱他。
不知道是不是韩昭的错觉,后一句话赵寄似乎带上了哭腔,但他没有机会确认了,因为赵寄已经站起来,朝牢房外走去。
空寂的走廊里传来赵寄的声音:“如果你出事,我就杀了所有涉及其中的人,哪怕掘地三尺。”
御史府内,被景修派去盯着赵寄别干荒唐事的手下已经回来,听完他对整件事的复述景修神情寂寂,只叹了一句:“果然只有驴脾气才能制驴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