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镇外的大酒楼要开业啦……”
那茶水券散的极快,一家子能写字的都动手帮忙,连嫌弃自己字写得难看的张河都写了好些,才够数。
当然,宣扬最广的,自然是州牧大人当天在四方来贺办诗会的消息。
如此一来,开业那天,四方来贺楼前人头攒动。
茶室内更是坐满了衣服或华贵或朴素的读书人,热闹极了。
贺林轩还请了杂耍班子,在酒楼前的空地大肆庆贺。
一番吹拉弹唱,又是舞狮子,又是耍猴戏,乘船而来的读书人还没上岸就听见动静了。
走近一看更不是滋味,心里都琢磨,州牧大人今年怎么会寻这么一个酒肉场办诗会?实在是……
莫非,这酒楼是蓝家人开的?
不怪他们这么想。
何家开的山水楼都没见州牧大人这么捧过场,这世上大概只有他夫郎,能让他这般讲究的人做到这个地步了。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犯嘀咕,他们也硬着头皮扯着笑脸跟在何谚身后,朝那喧嚣所走去。
贺林轩得知消息,也有些惊讶。
他虽是个大俗人,却很懂怎么玩附庸风雅那一套,自然不会做这等“有辱斯文”的事。
早在四方来贺设了两处入口,正门朝着官道,另一处却是对着江水,搭了船坞,用木桥回廊引入后院。
本来说好是在那边门接待与会的客人,没想到何谚会放低身架,朝人堆里来。
他佩服州牧大人的亲民,却不知何谚也是无可奈何。
蓝氏和李文斌还有诺儿投缘,要亲自给四方来贺做脸。何谚还能让他一个人走正门不成?
见贺林轩迎过来,何谚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
他们这一行人走过来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虽有人联想到他的身份,何谚也无意表明。
否则这么多百姓诚惶诚恐地行礼跪拜,反而不美。
贺林轩从善如流,问候过蓝氏,又同其他人道了欢迎,这才笑说:“远丰兄,我在船坞那头等你半日,没成想,你却喜欢凑这热闹。”
他看何谚眼中透露无奈,自然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此时藏着笑拿话打趣州牧大人呢。
何谚暗瞪他一眼,脸上挂着笑容道:“林轩还真是大手笔,请这么多人喝茶,也不怕你夫郎数落你。”
贺林轩笑呵呵道:“多谢远丰兄替我忧心了。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夫郎一贯热心肠,今日的茶水可都是我家夫郎请的呢。”
何谚看他这样都能把自己夫郎夸上一把,甘拜下风。
贺林轩也不多寒碜他,转而道:“吉时就到了,不如远丰兄和诸位仁兄在这里稍等,待观礼后再去后院寻清净?”
人都到这里了,何谚自不会推辞。
贺林轩便道失陪,留下三个小二伺候,自己上了三楼阳台——酒楼的牌匾就悬挂在三楼和四楼之间。
他扬声道:“各位请静一静!”
“今日开业大吉,感谢父老乡亲捧场!
为表谢意,稍后各位进茶馆小坐,小二会送上“福禄寿喜”四样福袋,装有各色点心小食。
每个客人都可免费领取一份,算是我贺某人对各位的一点心意。
来我酒楼吃喝玩乐,尽情尽兴最重要。回头,再把福禄寿喜带回家,乡亲们大可不必替我心疼钱!”
“哈哈,好!!”
“贺爷真是大方啊!”
“吃茶听书不要钱,竟还有免费的吃食领吗?那我可不能错过了!”
贺林轩事先安排的几个托在人群中吵热气氛,鼓掌叫好声不断,带动得人群也纷纷应和,十分捧场。
这时,一阵锣鼓声响起,站在大门前的掌柜大声道:“吉时到,揭牌喽——”
一声下,贺林轩和两个小二一同动手,将牌匾和门前大柱上的红布揭开!
四方来贺。
这四字一露出来,读书人当先露出惊叹之色。
那笔锋凌厉疏狂,甚是大气凛然,笔力浑厚,一眼便拉住了他们的视线,必是大家之作无疑!
而那门前对联也不走寻常路,左右连起来竟只有一句上联。
第53章
贺林轩笑道:“我这酒楼与别处不同, 至于是何处不同,日后乡亲们自会领会。现在, 请大家看门前那副字。”
他朗声念道:“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随即, 他朗声道:“我话放在这儿,只要有人对出下联,便是我四方来贺的上上宾,许一枚金牌信物, 可在我酒楼终身免费消费。换句话说, 只要你长命百岁,一年到头, 每天在我这酒楼吃六顿饭,也使得。”
哪怕楼下大多数是来蹭免费茶水、瞎凑热闹的白丁,听他这么说也都大笑出声,捧场叫好。
“当然了, 对不出这一副也不要紧,诸位,移步室内聚贤堂。那里也有许多对联,每季一换,欢迎大家去破句,只要对上了都有奖励。”
“每旬, 聚贤堂还会办一场文比,四方来贺出题,欢迎各位挑战。若谁能挑战赢了,我贺某人就为他著书千数,保证让山水镇上识字的人,人手一本,都能拜读他的大作!”
这话一出,书生们的表情就变了。
——这位贺爷当真猖狂啊。
这么想着,他们心里却都动起念头来。能不能在酒楼白吃白喝他们不在意,可著书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贺林轩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笑道:“不过么,想要赢我,不是件容易的事。各位可要拿出真本事来,不然,这一年到头出不了一本书,我手下人可是寂寞啊。”
这激将法可谓简单粗暴,可书生们偏就吃这一套!
看不起我的人品可以,但你居然敢看不起我的才华?
得,倒要看看你这文比到底有何厉害之处,定要叫你自打嘴巴才罢!
看他们斗志昂扬,楼上的张河乐得直捂嘴,凑在李文斌耳边说:“听听,林轩这话说的,不说底下那些书呆子了,连你阿兄都想自不量力一回呢。”
李文斌抿嘴忍笑,李文武收回目光看向他,无奈道:“你再小声些,我都听着了。”
今日特意请了一日假的李信则和诺儿趴在栏杆上看,看到眼熟的人,就指给诺儿看,兴冲冲地说:“那位是我的夫子!”“那是我的同窗和他兄长!”
诺儿很捧场地点头,眼睛却一转不转地看着楼下的阿父。直到贺林轩走开,他才看向楼外的人群,眼里也满是雀跃。
贺林轩下楼将何谚一行人迎入后院。
今天来客很多,几乎到了人挤人的地步,不过贺林轩在酒楼两侧留了回形廊直通后院,却不必和人流迎面冲撞。
听蓝氏问起夫郎和儿子,他道:“他们在傲雪阁上瞧热闹呢,那里赏景最好,嫂子可要去看看?”
这话正中蓝氏下怀——他可不耐烦陪一群酸儒,便笑着道了失陪。
一旁陪着陪客的小二十分机灵,忙引着他们改道上楼。
蓝氏一走,刚才憋着话装矜持的文士就忍不住了。
当先有一人笑呵呵道:“与贺兄虽是初见,不过,方才那番狂言却叫我毕生难忘。却不知今日你可出了题?不如,也说来与我等一听?在下不才,却想献献丑。”
立刻有人附和:“我也有此意,弗如我们一道去聚贤堂看看?且不说那文比试题,那对联我也心痒得紧呢。”
贺林轩笑道:“不急,聚贤堂现在怕也是人才济济,难免有喧哗之声。不若各位随我到后院亭台小坐,用些茶果,我着人抄了对联送来,供各位赏玩,如何?”
既不用拥挤,又能得题,众人自然答应。
踏入后院,士子们顿感耳目一新,一扫方才在人堆里沾惹的喧嚣浮华。
只见院中湖水莹碧,几处荷叶点缀其上,湖心矗立着一座假山却有流水从山石上潺潺流过。曲水奇石,花树欣荣,回廊亭台,错落有致。
真乃一步一景,十分宜人。
高平当初就看过图纸,见实景竟比画还多一分灵动,比其他人更加惊奇。
“还真叫他做出来了。”高平朝何谚感慨,“看来我之前还是小看了他,果真不是嘴上将军。”
何谚轻笑一声,“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高平讶然,他和何谚一起长大,还从未见他这样夸过一个人,忙问他此话怎讲。
何谚却卖了一个关子,留待他自己日后慢慢体会。
游廊的尽头是一处宽阔回亭,上书“曲水流觞”四字,另有一副对联:
兰亭丝竹,檐花蔌蔌。
斯人如玉,妙语连珠。
极是雅致。
再看亭边一块大石,上面刻着《兰亭集序》,拜读过后,众人皆面露赞色。
更有人急声问道:“这题序的王羲之先生是何人?山阴兰亭在何处?永和年又是哪一朝哪一年,为何从未听闻?”
贺林轩早有应对之词,从容道:“实不相瞒,这些文字都是先人之作,乃传家瑰宝。”
“各位也知,自北地蛮人入侵我中原大地,烧毁典籍无数,许多事情都已经不可考。祖上偶然保存了一些竹简书稿,长的有数百年之久,追根溯源却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