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心本质上是个十分坚韧聪慧的人,不然也不会被天道选做主角,也不会被何星洲的父亲一眼看中,从小便定下了亲事,自何家起事成功后也没有改变。
他在战时一直在何星洲身边充当军师般的人物,料事如神,淡定从容,跟着皇帝打天下的将士和老臣对他无一不敬仰尊重,完全没有因为他已经嫁人而有丝毫的偏见。
这也是为什么,纵使不少朝臣反对,而方正心却能独占后宫,稳坐后位多年的主要原因,那些反对蹦跶的官员,多是些官职不高的,丞相尚书们尚且没有开口,他们能成什么事?
太子仿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父后还有这般传奇的经历,他不是一直都被保护在后方,还身娇肉贵,给父皇惹了不少麻烦吗?”
他一直心存这样的念头,只把父后当做深宫里的寻常女子一般对待,没想到竟撞到了真正的耍计谋的行家身上。
方正心失笑:“这话是太后跟你说的?”
“父后怎么知道?”
何星洲严厉道:“因为你描述中的人,是太后而非你父后,她一直对你父后有些偏见,所以才会老是在你耳边作出诋毁之言。你自身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偏听偏信,这能怪得了谁?”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我没有解释过吗?”
有吗?
是有的。
太子恍惚中,想起了他小时候的画面,七八岁时,他缠着父后讲故事,听了一个还想听,那时父后肚子里的墨水都要空了,就给他讲了不少打仗时的事。
那时他听得满腔热血,握紧小拳头,说也要上阵杀敌,要将父后保护起来,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后来呢?
后来他都忘了罢。
忘了当初的承诺和勇气,变成了一个卑鄙的懦夫!
太子神情有些失控,跌坐到地下,“父后从小便一心只有父皇,把我送到太后宫里教养,很少来看我。我是太子,一出生便地位尊崇,所求所得应有尽有。可是我小时候,明明最渴望的,只是想父后多来陪我玩玩而已啊!”
方正心走下椅子,摆手推开搀扶他的宫女,亲手把何明辉扶了起来,轻柔擦干他脸上的泪珠。
柔声道:“并非我不疼你,天下哪有父亲不疼自己孩子呢?只是当时朝务冗余,你父皇被不少官员刁难,每每批复奏折直到深夜,转天凌晨又要起来,我担忧他的身子,所以帮他分担了一些。”
“再加上你皇祖母坚持抚养你,说他膝下寂寞,若是不把孩子给她,便是夺了她含饴弄孙的权力,是为不孝。我当时心力交瘁,哪有时间应付和她之间的争斗,只好把你给了她。”
太子已是泪流满面,仍是坚持要寻求一个答案:“那您当时怎么不多去看我?”
“我去过,可太后将我拦在宫外,不是说你在用膳,便是说你睡下了,我没有办法,只好偷着去看你,可惜机会有限,才让你从小便失了我的关爱。我也没想到,太后竟将你教导成这个样子,之后想要亲自将你板正过来,奈何你的心思却早就不在我这边,不肯与我交心了。”
听到这里,何星洲有些尴尬,这怎么看,都像是原主的错。若是他下定决心,何愁不能把太子的抚养权夺回来?
所以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原主之所以不那样做,很可能是故意为之,绑着皇夫一心和他亲近,叫“二人世界”不被打扰。
“好了,错误已经犯下,往日不必再提。”何星洲将方正心拉起来,站稳扶好,低头道,“太子,朕对你最失望的地方,便是你罔顾人伦,竟对你父后下此毒手。你有没有想过,你父后遭此劫难,很可能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我没有!”太子涨红了脸,泪痕还未干,“我问过名医,那些医师都说,长久的忧思,纵使对孕夫有损,也完全能够救治回来,用药物将胎儿打掉即可。”
“荒唐!”
安远站了出来,他刚刚跟着皇夫进来,一直在旁边听着,早就怒不可遏了。
听到太子竟如此说,他差点上去打人,当下顾不得主仆尊卑,激动道:“遭那样一摔,不说是有孕之人,就是身子健壮的人也要疼好几天,你还敢说对人无碍?!”
何星洲忙问:“怎么回事?”
“回皇上,小的奉皇夫之命,抬了两架轿子过来,可谁知一路上又是圆珠子绊人又是遭遇袭击,所幸皇夫早有准备,轿子里都是年轻宫女。若真是皇夫在内,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怎么可能?”太子双手连连摆动,“我没有,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爬到何星洲脚边,“父皇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此事并不知情啊父皇!”
“行了,我知道与你无关。”何星洲被他吵得脑仁疼,“事发时你就在御书房,身边服侍的太监都被朕关了起来,哪有空去算计皇夫。”
“对,我竟忘了,我并不在场。”他瞪向安远,“好你个太监,竟敢污蔑本宫,是何居心?”
安远并不惊慌,跪了下来,“陛下,非是奴才污蔑,奴才有证据。”
“呈上来。”
“皇上请看,这是在轿夫脚下发现的珠子,经奴才辨认,断定是东宫里铺路的石块打磨而成,整个皇宫只有太子那边才会有。”
他又拿出一朵红艳艳,香气馥郁的花,“奴才们途径御花园,便被这花迷惑了神志,等清醒过来,轿子已经被人破坏,听下人说,此花是太子妃最喜爱的品种,由太子亲自令人种下。”
第62章 暴君的白月光皇后(15)
太子一听,连忙扭过头,看向跪在他旁边,存在感一直极低的少女,瞳孔放大,急忙问:“佩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些花朵冬天都能看,觉得好看才让我种下吗?”
赵佩瑶从容拜下,之后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淡淡道:“回太子,臣女只是说过喜欢这花的颜色,却从未让你种在御花园,是您想要让臣女高兴,才种下许多,到头来怎么能怪我呢?”
“你!”太子怒极,“你是没说,可——”
可她话里话外,不都这个意思吗?还告知他在哪里可以买到花苗。他当时也昏了头,没有多想就应下了。
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自不必亲自动手,吩咐下去就是了,所以一直等花朵开放,他都没去看过一眼,自然发现不了其中的异状。
“住口!朕还没问话,你们两个倒先吵起来了,还有没有礼仪尊卑!”
何星洲见他名义上的儿子竟然蠢成这个样子,也是不忍直视,叫来另一位常在他身边服侍的太监,问:“从太子府上请回来的太医,如今在何处?”
“因陛下吩咐过,不许人离开,他们都在偏殿候着。”
“宣王太医进殿。”
那太监匆匆出去,一小会,便把王太医领了进来。
王太医自从太子府中被抓,到关在偏殿,心里一直忐忑,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见殿内如此阵仗,早就吓软了腿。
“臣参见皇上。”
“王太医请起,你不必忧心,朕只是照例询问,等此事了了,便会将你们放回太医院。”
“是,还请陛下吩咐。”王太医从地上爬了起来,掏出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你可知道此花的来历?”
那太监也是有有眼色的,立马把花放在托盘里,呈递到王太医面前。
王太医接过,先是细细查看了一番,再是用鼻子轻轻嗅闻,半晌后才得出结论:“回陛下,这是漠北一种十分珍贵的花,名为红蕊炎,可入药,味苦,性烈,能够短时间内麻痹人的神志,也可作为毒药。”
“漠北?”何星洲重点念着这两个字,看向赵佩瑶,“朕记得,你是户部右侍郎家的小姐?”
女子轻轻一抖,面对天子时,再也没有刚刚面对太子般从容。
她跪在地上,轻轻应了一声是。
“太子,你刚刚也听到太医说了,此花在漠北都珍贵非常,何况我大衍?你到底是从何得来如此成片的种苗,还不从实招来!”
“父皇,与儿臣无关,这都是赵佩瑶身边的丫鬟,说是要怕他们主子嫁进宫,没有花看不习惯,才带着儿臣的人,去找漠北来的行商购得。”他大喊冤屈,“那些花苗,花了我足足十两金!”
“十金为博美人一笑,呵,皇夫,这就是咱们的好儿子。”
想当年方正心嫁给原主,正是穷困的时候,一头红布披在头上了事,虽说后来封后大典着实盛大了一会,也叫他心里留下了疙瘩。
却不知什么时候,太子也奢侈靡费了起来。
“陛下,想那些旧事干什么?”方正心来到他身边,一眼便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此事我心里已经有了眉目,接下来,由我亲自审理如何?”
“皇夫请便,不要嫌累便好。”
方正心有他亲手牵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堂而皇之坐在了御椅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周身的气质一便,由柔和瞬间变得杀伐果断起来。
他的眼神如此凌厉,往下一扫,便仿佛叫人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