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心点点头,另有一番忧虑:“我刚听下人来报,说太子没去御膳房,也没留在金龙殿。他直接回了东宫,如今正在打砸东西呢。”
“东西朕有的是,要砸便砸,之后让内务堂把数额记好,从他建府的开支里扣!”
方正心用手肘撞了撞他,很不满意他的做法:“你说,我们是不是对他过于苛刻了?也怪我,该提前告诉他,免得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没脸了。”
“是朕刻意不让宫人告知他消息,与你何干?”何星洲往他身上披了件披风,搂住他往回走,“太子一生就是过于顺遂,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朕必须给他狠狠一击,才能将他打醒。”
“此番他要是醒悟过来,以后虽不能成国主,辅国王爷也能当得;若是还这样浑浑噩噩下去......那便是真正废了。”
看在原主的份上,何星洲自认为已经是对太子格外宽容,要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外人在他面前如此作怪,早叫他踢到天边去,眼不见为净了。
方正心看到他坚定的神色,轻轻一叹,没有说话了。
在他的心里,自然是皇上比较重要。
虽说有心教子,但错误已成,不下定决心,估计是难以扭转了。
正月初四,朝堂重新运转,早朝时间,百官列于下首。全玉山扬起嗓子,拖长音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礼部尚书赶紧出列,“陛下,臣有事要奏。”
“说吧。”
“昨天,漠北使臣上奏,说是这次漠北进贡的规模宏大,还请陛下亲自相迎。”
户部左侍郎心道不好,在心里迅速盘算陛下仪仗排场所需的花费,连忙吹胡子瞪眼反对道:“大胆!不过蛮夷之地,我大衍接受朝贡,已是给足了他面子。竟敢让陛下亲自迎接,真是不知所谓!”
礼部尚书也有些为难:“回陛下,臣也觉得不妥,可是使臣还说,此次朝贡,是漠北王亲自率使团过来,还......还带来了大量救治风寒的药材。”
户部左侍郎更恨了,谁不知道丞相家大公子研究出了实用廉价的药方,如今正在他手下做员外郎,干得风生水起,那是解救了无数百姓。
等事情一过,论功行赏之时,也免不了他这位直属上官的功劳。
说不定还能和丞相交好,如今他是春风得意之时,一听有人竟想过来沾染药材,立马如战斗的公鸡一般,还击道:“药材?我大衍风寒盛行,他便正好带了药材过来,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
御史也有些不快,越白安也是他手下的监察御史,因为名声足够大,导致御史台在天下都扬名起来。
清流重名,浊流重利,他一人满足了清浊流所有的需求,可谓身负重任,容不得半点差池,所以漠北王的到来,可谓瞬间触动了官员的利益。
还没等何星洲开口,他们便急忙跳起脚来,表示强烈反对。
“陛下。”户部尚书这才站了出来,“请听老臣一言,漠北王亲自到来,是为了显示对大衍的敬意,将之晾在一边,倒显得我朝狭隘,反而落了下乘,实在不妥。”
他话锋一转,道:“老臣认为,陛下可以亲自接见漠北王,同时通知关隘,我大衍药材足量,感谢漠北王一番好意,不过规矩不可改,那些运送药材的人员属于使臣以外,就不必过来了。”
一言出,满朝的官员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姜还是老的辣,户部尚书的做法,可是将漠北那边可能会有的理由全部打了回去,同时又能彰显出大衍仁义和威严。
丞相点头,“臣附议。”
“那么,就按户部尚书说得做吧,兵部尚书何在?”
一个长相有些粗狂的文官站了出来,“臣在。”
“迅速通知关隘守将,加强防守,不可多放一头牛羊入关!”
“是!”
下了朝,何星洲留在了御书房,铺开白纸,写下一段话,卷好后递给全玉山。
“你派一个可信的人,将这封信交到越白安的手上。切记,万不可假手于他人,也不要让别人发现了,一定要亲自盯着!”
全玉山神情严肃,“是,奴才明白。”
离开御书房,他向着宫门拐角处走去,这里在前朝是冷宫的地带,本就荒凉,本朝皇帝又无后宫,所以将这里闲置了下来,如今已是杂草丛生,蛛网遍地。
就在这人烟罕至的地方,可藏着宫人们的秘密地点,这里与外界相通,一些送菜送水的宫人常多跑几步路,过来这边,帮着宫里的太监宫女带点东西,一年到头能赚得不少油水。
而各宫下人若是得到赏赐,也多会过来这边,将赏赐的物件换成钱。
全玉山避开人,闷头走进了最偏僻的一处房屋,打开落了灰的门窗,他溜进屋里,在窗框上敲了七下,三长四短,格外有规律。
不多会,一个身量不高的太监提着桶,悄摸摸走了过来,扫视四周,见无人后,将桶放在屋檐下,隔着窗户道:“全公公,是我,小山,您老人家找我有什么吩咐?”
“有个好差事,是皇上亲自吩咐下来的,你要不要干?”
“还是公公疼我,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就是。”
全玉山将信纸从衣袖里抽了出来,递给他时,犹豫了一瞬,见信纸并无封装,起了心思。
“等等,此事不能被人发现,你帮我在外面望望风。”
“好嘞。”
全玉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打开信纸,发现上面全是蜷缩在一起的字体,他竟一个都不认识。
第59章 暴君的白月光皇后(12)
任全玉山想破头都猜不出,纸上这些歪歪扭扭蝌蚪般的文字,是一串英文。
这些简化过的字母,在大洋彼岸都只有贵族才能学到,何况他这名待在皇城中的太监。
重新将纸张叠好。他心思重,难免多想了一些。
难道陛下是对他起了疑心,才会故意写出这些他看不懂的字来?
“全公公,您好了吗?我刚刚看到好像有人往这边来了。”
外面看守的小山传来提醒,全玉山手一抖,醒过神来,展开一条干净的手帕,把纸条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打开门,走了出去,拿腔拿调道:“这件事皇上十分看重,也就你,平日里孝敬得勤快,最得我的心。巴结我的人多了,谁对我真心,我心里明镜似的。”
说着,他拿出手帕来,往小山手里一放,叮嘱道:“你可拿好了,这里面是陛下亲笔所书,你必须完完整整亲自交到丞相嫡女手上,且不可叫任何人知晓,听懂了吗?”
“诶诶!小的记住了,多谢全公公抬举。”
小山满脸喜意,双手捧着手帕,就像是拿着什么宝贝一般。
见全玉山并未动弹,他方才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碎银子,放到了他怀里,连连抱歉。
“瞧我,一得意还忘了形了,全公公,这是我这个月的孝敬,双份!多的给您买酒喝!”
全玉山掂量着手里钱袋子的分量,还比较满意,终于露出个还算实心的笑来。
“即是你的一份孝心,我也不好推辞,便收下了。”他这才摆摆手,“去吧,好好办事,别给耽搁了。”
说完,他便捂着脸,做贼一般离开了这片地界。
走出荒凉的冷宫,他总感觉背后有东西盯着一般,暗骂了一声晦气,加快脚步离开了。
那边小山也出了宫,坐着运送菜蔬的车子,一路快马加鞭,去往丞相府邸。
之前全玉山没跟他说清楚,他以为手帕也是皇帝送给越白安的物件,所以一直好好收着。
巧的是他把手帕拢在袖子里,因为太过小心,总要时不时看看,还佝偻着腰,生怕被人抢去,动作显得鬼鬼祟祟,不怀好意,叫路人侧目。
到了丞相府,门房见他如此表现,当然不肯放他进去。
为着他一身太监服,门房还算客气,只是问:“这位公公,哪位主派您过来的,可有凭证?”
小山张口想说皇上,但想起全公公叮嘱过,不可叫人知道,支支吾吾半点,干巴巴说了句:“我有要事,怎可说与你一看门的知晓?”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丞相府的门房,还是越明德未出了五服的亲戚,不然也不会让人将家宅放心交给他守着。
那门房平时见惯了来找丞相办事的官员,就是那些官阶不高的官老爷见到他也是恭恭敬敬,自然养出了不小的脾气,讽刺道:“要事?一无凭证二无信函,还敢进丞相府的大门,我看你是没事找事!”
“你!”小山被气得一激灵,强自压抑了下来,怒道,“我不与你一个下人细说,你既然不放我进去,就将你们小姐请出来,说我有要事找她。”
“你这太监有些意思,张口闭口就是下人,你是什么东西?不仅是下人,还是个阉人!”
门房这嘴倒也利索,说得小山回不了嘴。
因为这场热闹,已经不少人围了过来,驻足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探头探脑朝着这边看。
能在这条街上看热闹的,基本都是各府的下人,有的是纯粹找乐子,有的是奉了主子的命令,特意关注着丞相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