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略微沉思片刻,不紧不慢道:“大概知道,每个地方有不同的说法,不过大意都是叫野怪,正好与野人区别开来,他们算是人的一个分类,虽然力气很大,但头脑发育不全,智力非常低下,而且没有疼痛感,一旦激怒他们,他们就会打到死为止。”
“你跟他们打过?”
“我看过饥饿的野怪跟长毛象打过架,他硬生生把象鼻徒手撕扯了下来,被象牙顶穿肚子后还在攻击,直到流血过多而死。”阎云淡风轻地告知道,“那只长毛象最后也没能活下来,让我捡了个漏,我没有跟它们正面冲突过,没有什么必要。”
乌罗皱起眉头:“听起来好像很记仇。”
“没有什么记仇,他们的脑子记不住这种东西,他只是会追着你一直跑,野怪的耐力比人强很多,而且他们不知道痛苦,只会被饥饿跟疲倦驱动本能。同族之间似乎有特定的交流方式,只是我没有接触过,没有人能跟野怪接触。”
看来想收入两台人肉大型机床是没可能的事了。
不过听了这么多,乌罗倒是奇怪起来:“对了,你说起这件事,我倒是有点疑惑,小怪物会变色,智力也很正常,应当不是小野怪才对,怎么那两只野怪对他言听计从?”
“你没有听说过狼孩吗?”阎摇摇头道,“野怪一直都很神秘,数量稀少,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他们的情况,不过幼崽的声音能安抚他们,因此经常会捡甚至是偷人类的幼崽回去抚养,至于养着养着是吃掉还是养大,那就看小孩子的运气了。”
乌罗呆了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野怪很可能以后会为了偷小孩而袭击我们部落?”
“他们很少侵犯人类的领地。”阎思考片刻,摇了摇头道,“资料太少了,不过我当初带走小旺的时候,的确看到有野怪的影子在附近出没,可没真正见到,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活着,甚至还跟小怪物待在一起。”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两个年头了,但乌罗还是忍不住想说世界真奇妙。
这叫什么,前有狼后有虎,外忧内患?
想活着还真是不容易,要是在后世,这两只大野怪估计能让国家特意开一家培育中心保护外加研究他们俩,免得直接绝种。可是在这个时间段,乌罗实在没有那么温柔的雄心壮志,还能剖出几两良心试图保护下濒临绝种的生物,他只担心野怪会不会殃及部落财产,从而导致自己的代购生意受损。
明明好不容易才让一切步上正轨。
“哎呀,这么说起来,看来只能仰赖阎先生保驾护航了。”
“难得说句好话,阎先生为你出个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阎欣然接受了称赞。
“……你真是臭不要脸。”
再臭不要脸也是自己对象,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受着,到市集上就不能再骑着狼了,不小心掀翻了谁的窝棚就不太好了,乌罗下狼跟阎一块儿慢走,许久没有兽群来“打理”,青草长得很高,能没过裤脚,他拉了拉自己的裤子,沾到点晨露,便有点凉飕飕的。
“琥珀睡在哪里?”乌罗问道,“我们要先去找她吗?”
“建议不要,可能正在忙。”
这个回答真不知道该说是含蓄还是不够含蓄。
阎小旺正在家里没心没肺地睡觉,天终于蒙蒙亮起来了,乌罗推门进去,打算先吃一顿早饭,见着卧室的房门打开,小孩子睡在兽皮铺成的席子,露着一截圆鼓鼓的小肚皮,四肢大敞,宛如张牙舞爪的螃蟹,不时还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阎要去生火做早饭,就看着乌罗走到卧室里头,带着恶劣的笑容伸出带着凉意的手摸了摸小朋友热乎乎的肚皮。阎小旺火力壮,一点都不怕这点骚扰,只是怕痒地蜷起来,跟只小猫似的,乌罗忍俊不禁,觉得他这样十分可爱,又掐掐脸蛋,拿另一张兽皮给他盖上了。
结果人还没走出去三步,那条被当做被子的兽皮就被一脚踹开,变成另一张席子,阎小旺咕噜噜滚过去,离开被体温捂得热乎乎的兽皮,懒散地趴在新席子上,继续呼呼大睡。
乌罗到开着的门口敲一敲,跟阎告状:“你儿子踢被子。”
“嗯,你也有份。”
乌罗怪道:“我怎么有份了。”
阎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你不给他盖被子,他会踢吗?”
“……”
败了。
阎的火没有生起多久,正够热水沸腾,外头就有人来敲门送早饭吃,乌罗前去开门,外头站着个人美腿长的姑娘,两人互相观察,前者满脸揶揄,就差开口调侃,后者脸色愤怒,看起来想把盘子摔在乌罗脸上。
“是谁?”阎在里头问,险些被滚水掩过去。
乌罗侧过身让姑娘进来,而对方警惕地看着他,要不是手上端着个罐子,估计就要抽出腰间别着的短矛把他刺个透心凉,他倒是很沉稳地笑了起来:“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来送东西吃,嗯,看起来像是土豆泥。”
嗯?土豆泥。
乌罗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土豆的成熟时间是三到四个月,而且产粮极大,它跟玉米都是非常好种的植物,玉米大概在四到五个月左右,玛雅文明就是以玉米为主食,所以又叫做玉米文明。
总算有点好消息了。
他本来有打算在种子之后拿土豆跟玉米出来的,只可惜在小园子里实验失败了,土豆烂了,玉米粒似乎是被胖鸟吃掉了,反复实验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因此乌罗不敢轻易地把土豆跟玉米拿出来,生怕种下去来年成空,那麻烦就大了,大家一起饿肚子。
这些东西乌罗不是没有,他是不知道该怎么给部落,现在有其他部落拿出来,说明他们应该掌握了相对应的技巧。
阎走出来看,见是熟人,面色没怎么大变,说了一句乌罗完全听不懂的话,他气息悠长,讲其他部落的话时总带着点吟诵的意味。
乌罗看着他,觉得要是部落里下次有什么需要巫的大典,可以直接将脖子上的项链递给阎戴,毕竟对方看起来比他更适合当一个巫。
那个漂亮姑娘对着阎很恭敬,她将手里的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这东西对于日月部落来讲很常见,可对其他部落的一些人来讲,却不是那么容易能碰到的。
毕竟光靠火烧的陶器很看运气,不是哪一家的技术都能一日千里。
放完东西后,姑娘踌躇了会儿,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阎,于是阎又说了一句话,她才难掩失望地离开了。
乌罗已经自觉拿出碗筷开始摆放了:“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阎在舀罐子里的土豆泥,居然还有两株玉米笋,他昨日拿到两个来自黑曲部落的鸟蛋,打进沸水里煮了锅蛋汤,这会儿一起端上来,整个房间里都飘着淡淡的香气。
“她是不是喜欢你。”乌罗用勺子刮着土豆泥,好似浑然不在意一般开了口。
阎淡淡应了句,舀一勺土豆泥进嘴里:“慕强是人的本能,如果这也叫喜欢,那就算是吧。”
乌罗挤兑他:“我又没说什么,你别紧张啊。”
“我没有紧张。”阎皱了皱眉头,他似乎的确不喜欢这样的话题,于是有点冷淡,“只是没有兴趣而已。”
乌罗知情识趣,见他不高兴,当然闭口不提,玉米笋大概是比较珍贵的食物,分量只考虑了阎小旺跟阎两个人,乌罗咬了一口,异常清甜。
这个世界的食物跟后世多少有些不同,土豆的口感更沙,同样都很糯;而玉米笋几乎是清甜的,非常脆,咬起来甚至能咯咯听到声音。
其实后世的很多种子都是经过无数代培育,变成符合人的口味,就如同稻谷那样,留下饱满的穗,它就会慢慢按照人类的筛选而进化。不过许多东西的确千万年来都一成不变,乌罗咯吱咯吱地嚼着玉米笋,决定今天回去在商场里炖上一锅玉米笋吃。
阎见乌罗喜欢,便将另一根玉米笋也留给他。
“留给小旺吧。”乌罗笑着摇摇头道,“他应该很喜欢吧。”
阎没做声,只是点点头。
两个大人吃完早饭后,天彻底亮了,乌罗松了松筋骨,决定去外出去找找琥珀,她这会儿总该忙完了。
琥珀从一个窝棚里出来的时候,还在系麻衣,在阳光下肌肤几乎要发出亮光来,她长长的头发甩了甩,抬头看见乌罗,眼睛不由得亮了亮,便大步跑过来,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欣喜地扑过来,将手盖在了乌罗的——胸膛上。
乌罗被吓了一跳,冷不防瞥见之前来送饭的那个漂亮姑娘跟另一个男人走到了一起,还没来得及八卦,下巴就被琥珀磕了。
“唔——”
乌罗有口难言,只能沉默地忍受着,试图用谴责的目光让琥珀觉醒。
而首领只是兴奋地抚摸着那块紫水晶,愉悦道:“巫,你戴着这个——好奇怪啊。”
“嗯?”乌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知道琥珀忽然大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她转头看了下几个人,又转回来看着乌罗,很是爽朗地说道:“明明其他部落的巫戴起来都很适合,可就是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