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罗鼓鼓掌喝止住他们,又示意羽进来。
羽胆怯些,加上身上的兽皮较为沉重,又罩住头部,就跌跌撞撞地滚了进来,倒真像只憨态可掬的小幼兽。
琥珀忍不住兴奋地尖叫了一声。
刚开始分开还不明显,可当两只兽依偎在一块儿的时候,倒真有野兽的感觉了。乐的模仿能力不强,可是他长期狩猎,见过的野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杀过的更是不计其数,加上头骨带来的恐吓感,使得他从一只不正常的怪物,的确彰显几分恶狠狠的野性来。
而羽滚在他的肚皮下,像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兽。
等到众人的笑声停下来之后,乌罗才缓缓道“婕,你看着这样的兽,觉得它们会去哪儿?”
“去哪儿?”婕笑得停不下来,她认真打量了会儿,仍是笑盈盈地说道,“可能要去喝水吧?捕猎给小兽吃,或者就自己走了,让小兽独自长大。”
她说的是自己平常观察到野兽的习性,很中肯,也很现实。
乌罗点点头,他将羽一把拉起来,入手很沉,不过还好,他勉强抱得动,将这只幼兽抱到了较远的地方。
“现在呢?”
婕迟疑了会儿才说道“大兽走了,可是就在附近?”
“那你们如果想抓这只幼兽的话,怎么确定大兽会不会折返?”
野兽有些会短暂地组建家庭,有些则播完种就跑路,后者这种情况下只有母兽会照顾幼崽,教会它们如何捕猎至快成年才将其赶走。而母兽需要确保食物的时候,就会外出狩猎,在幼崽还小时,它不会带这些小累赘出去。
这下婕就没声儿了,她没有参与过狩猎,对这种细节就不太清楚了,倒是默在底下开口道“母兽不会轻易离开,一旦离开了,就一定是去觅食,走不太远,所以一定不会折返,除非人被发现。”
这对男人们来讲是常识,可对绝大多数孩子跟女人们就是头一遭了,他们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不过还是没有人知道乌罗要干什么。
第84章
跟用一整块狼皮就能包裹住的羽不同, 乐的身体较为魁梧高大, 表演服用了不少不同的兽皮缝制, 再加上他头上戴着吼吼兽的头骨,一时间看起来竟像许许多多不同的野兽,好似什么都能凑一凑。
人类最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想象力,又不像现代人那样见过诸多不同的风景, 对服化道要求极为严苛, 偏偏就是不对演员上心。
对于部落里的众人而言, 模仿兽最重要的还是神态,而乐恰好能掌控住神态。
当乌罗稍加引导,众人就能大概明白过来乐到底是在模仿什么野兽, 尽管还是没有谁知道乌罗要做的事, 但是他们已经开始感觉这事儿好玩起来了。匮乏的娱乐活动令学习都变得那么富有乐趣,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卖力表演的乐, 一边拍手一边猜测这是什么野兽。
华带着赞赏的神态,不时拍拍他的皮鼓配音, 那声音沉闷,仿佛旷古久远的呼唤, 场景偶尔看起来会显得有点悲壮。
人类是无法阻止华追求艺术的脚步,乌罗当然也不能,于是他翻了个白眼,就当无事发生。
“这是狼兽吗?”
琥珀在底下看了半天, 急切地开口道, 像个上课生怕有人跟自己抢答的尖子生, 要是乌罗教他们举手回答,估计这会儿手能把屋顶戳个洞。
“对。”
其他都是虚的,狼兽作为他们的邻居常年跑来骚扰,哪怕是建立起木墙之后,晚上偶尔也能听见它们在外头磨爪子的响动。由于木墙挡开了空间,缺乏正面冲突,最近狼兽不知道是不是想不开了,或者是觉得大家堂堂正正地正面来一场,于是开始找狩猎队的麻烦。
男人们经常在狩猎时被袭击。
狼很聪明,也很记仇,尤其是一个群体一块记仇,男人们没少吃过亏。
“你们打狼兽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经验?”
大家不懂就问,乖乖道“什么叫经验。”
“经验就是……你们跟狼兽打了这么久,觉得打它哪儿,它最痛?”乌罗知道他们很聪明,便简单地形容道,“就好像女人们做箩筐,总有些方法更省力气,你们抽蚕丝,总是卷起来成个球比散在地上更容易收拾,这些都叫做经验。”
大家有些模模糊糊地摸到了门槛,不过还不太清晰,几个男人摇头晃脑了下,倒是默若有所思的,他跟琥珀都领悟得比别人快。
垒力跟狼兽打过不少交道,狼兽不只是一窝,而是一窝窝的,大概二十来只形成一个群体,隔得较远的地方还有一群,它们互不干扰,各有狼王。连山部落附近也有不少狼兽,只是离得比较远,几乎成不了气候,垒力低头想了想,他回答道“狼兽的头很硬,打了没有用,要打后面。”
后面的意思就是头之后的身体,乌罗以前听过一句话,叫铜头铁尾豆腐腰,说得就是狼,看来这里的狼兽差不多也是一样的。
每个动物都有自己的缺点,去狩猎的男人有大概的经验,却不能完全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乌罗让乐站起来,模仿着狼兽的样子,这可就苦了乐了,他又没见过站起来的哈士奇,哪里知道狼兽站起来该是什么德性,因此畏怯地抬手摆腿,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把肢体往哪儿摆放,很是苦闷无助地看着乌罗。
这让乌罗只好亲自出马,帮他摆个姿势出来。
乌罗从柴火堆里找了根细木棍出来准备当教鞭,打算看谁在他的课上偷懒,就让他们了解下什么叫“教不严,师之惰”,可惜得是大家都兴致盎然,比吃饭还有劲头,一时竟挑不出下手的,只好继续认真教课。
“这里是狼兽的头。”乌罗敲敲吼吼兽的头骨。
“这是吼吼兽的。”琥珀试图纠正道。
乌罗叹气“我知道是吼吼兽的,你现在先当它是狼兽的头——这里是狼兽的前肢,这里是脖子,这里是腰,这里是后腿,这里是尾巴……”
这次乐又跪了下去,像只静静站着准备行走的狼兽,而不是被强迫用后腿站起来的哈士奇。
“我们见到的狼兽通常是这样,它在等待时机袭击我们,如果你准备攻击它的话,那要攻击哪里?”
这次大家七嘴八舌地什么答案都有,一片杂乱无章里甚至还有人喊“打头!”
我给你掰头!
上课有没有认真听讲,前面都有实验生说了打头没用了!
“谁说的打头?”
乌罗不动声色地说道。
很快就有不知者无畏的年轻人出来以身试险,基本上都是小孩子,男人们没有犯这样简单的错误,其中甚至还有小酷哥,这让乌罗觉得很痛心。
“你们把手伸出来。”
几个小孩子还不知道世间的险恶,就乖乖伸出手掌来,乌罗挥舞起教鞭,简直是堪比旧日支配者,无可名状者,挥舞的青藤之主等等由人为杜撰的恐怖(不)存在。还没等几个孩子反应过来,细木棍已经抽在手心里热热地发疼了,小酷哥吸了口冷气,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挨打了。
“刚刚垒力说了什么?”
几个孩子垂着头道“狼兽的头很硬。”
“既然很硬,你们为什么还要打头。”
有个步子还站不稳的小孩子缺了颗大门牙,说话漏风,龇牙咧嘴地笑起来“我们的拳头,更硬!大人们说了,不要害怕兽厉害,我们比兽更厉害!”
我看你们这是在作死!
还会用恐惧击败恐惧啊?
乌罗挑挑眉头,冷笑了声,又抽了他们两下,小酷哥哀鸣道“我没有说话,为什么也打我。”
“你们一块儿犯错,当然要一起惩罚。”乌罗心安理得道,“我问你,痛吗?”
小门牙哭丧着脸道“嘶嘶——痛。”
这说话风格有蓝鸟的味儿了,幸灾乐祸的大人们不由得看向蓝鸟,他也是啼笑皆非地坐着,于是开口道“我这时候,要帮忙狡辩吗?小英这样讲话,跟我很有关系的?”
“是解释。”婕笑盈盈地纠正他,“是没有关系。”
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于是蓝鸟又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乌罗也有点憋不住了,他敲敲炕床,严肃道“认真点,上课呢,你们几个小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吗?”
“不听话会挨打?”小门牙——哦,不,小英沮丧地说道,“大人,真难懂。”
“错了。”乌罗说道,“是肉抗不过鞭子,它打你会疼,你打它,它却不痛不痒的,如果狼兽的头比你的拳头更硬,那你要怎么办呢?”
还没等孩子们陷入这最初级的思想教育启蒙,琥珀忽然站起身来接过了乌罗手里细细的木教鞭,问向默道“默,我要试一试。”
默点了点头,默默地承受了。
琥珀一下子就把木教鞭抽断了,而默看起来的确不痛不痒的,也可能是冰山脸习惯了,总之虽然发出让人肉痛的响声,可是默的脸部连微微抽搐都没有。孩子们没有英雄的概念,可对强大与厉害还是有想法的,便欢呼起来,仿佛战胜了乌罗这个大恶魔。
“它会断!”琥珀傲然地把教鞭尸体递给乌罗,满脸写着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