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广德偷空朝上看了一眼,可能是露出额顶黑发,那群黑衣人中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脚步声匆匆奔过来。
他沿着铁梯往下爬的更快。到了尽头处,双手一松,两条一米四的大长腿迈入二楼阳台,然后从二楼那户人家的阳台翻出,直接跳到街面。
这一跳,他几乎使出了毕生所学,全身放松至婴儿状态。双脚一落地,就往前跑。
风速撤销了大半的冲击力。他往前冲出去十几米远,才扭头看了眼。遥遥地,看见那帮黑衣人在七楼天台栏杆探出上半身。
颜广德冷漠地笑了笑。
他冲到街面上,直接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人坐上车后,掏出电话,一连串未接来电,都是靳言的号码。
颜广德等气息喘均匀了,才回拨过去,给留在家里的靳言交代道:“宝贝儿,是我!你听我说完,不要打断!再过20分钟,如果门外没有什么动静,你便提着箱子出来。直接打车去云深机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头的靳言也慌张起来。声音急促,颜广德几乎能想象到那双深蓝色眼睛的瞳色起了变化,眼角充血。
“有人追踪,”颜广德在出租车上,不方便说,便含糊其词道,“靳宁海派了人来。应该是想了帐。”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他总不至于杀我。”
良久,靳言淡淡地道。语带讽刺。
“凡事先做最坏打算!如果有什么意外,你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你现在怎么样,还安全吗?”
“安全。”
“宝贝儿,记住我刚才的话!”
颜广德正要啪一声收线,目光从出租车窗外望去,街上人潮汹涌。1999年的冀北城,堵车还没有那么凶,但是坏处就在于,秩序也没有后世那么整肃。
他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我找人接你。你认得他的。”
颜广德挂断电话,让司机开着车在城里胡乱兜着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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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借助于量子纠缠器,他重生复活了n次,然而颜广德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1999年,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冀北城仓皇逃命。
他又拨通老江的电话,让老江去他住的那间出租屋去接应靳言。老江还待问什么,他急促地叮嘱道,“务必是你亲自去接人!”
老江悚然一惊,电话那头传来慌慌张张穿鞋子套衣服的声音,伴随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撒娇撒痴。
颜广德皱眉。“师兄?”
“嗯,你放心!”
老江斥责了那女子一句,随后捂住话筒,郑重地承诺道:“君子一诺!”
颜广德松了口气,下意识从牛仔裤裤兜里摸出最后的半盒烟。他嘴里叼着烟,却没点火,只看着窗外街景出神。然后想了想,又拨通西莲酒吧老板野猫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声,野猫都没接。就在颜广德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野猫慵懒而又欠揍的声音终于响起。“哟,这是谁呀?你怎么知道老子电话?”
声音醉醺醺的,像是喝了很多酒,又或者是昨夜宿醉,现在还没醒。
颜广德直奔主题。“我们同靳家翻了,需要些钱,也需要些人。方便的话带钱来云深机场。”
“几点钟?”野猫先是本能地接了一句,随后突然顿住,嘎嘎地怪笑起来。“老,老子为什么要帮你?”
然后不等颜广德回答,野猫又嗤笑道,“你好歹拐到了靳公子,可我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颜广德冷静地问道。
电话那头迟疑了片刻。
“……你要与靳家对着干?那可是自找死路!算了,老子也不要好处,你留着找人替你收尸吧!”
野猫说着懒洋洋的就要收线。“祝你们好运!其他的,没了。”
声音漂浮,像是还沉浸在酒精里没醒。
“你帮我这一次,以后你要什么,我都尽量找给你。”
“呵,口气真大!”
“别忘了Johnny……”
颜广德提到Johnny,野猫像是终于清醒了,一秒钟逻辑上线。
“那小孩儿你不是不要的嘛?再说了,他又不是你什么人!”
“可我一句话,就能让他改变主意。”颜广德笑的意味深长。“老板,那样的话,你可就毁了大生意!”
颜广德说的很隐晦,但野猫却立刻听懂了。Johnny先前在酒吧为了颜广德醉酒的模样依稀仍在眼前。加上之前在西莲酒吧,野猫曾亲口求颜广德放弃Johnny,当时颜广德被靳言的一个电话匆匆叫走了。
至于Johnny?他没说。
野猫头疼地哀嚎一声,随后不情不愿地道,“50万,不能更多了!”
“好,成交!”
颜广德一口咬定,随后挂掉电话。
“老子上辈子欠你们的!”
野猫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转头。他身后床上正躺着一个人,许是被电话吵醒了,发出绵长的“嗯——”一声。
随后一只手伸出被窝,纤细而又白皙,朝他勾了勾手指。
“小妖精!”
“嗤!”Johnny慵懒的声音响起。“老板,一大清早就骂人啊?昨晚你可不是这样喊人家的啦!”
“什么大清早!”
野猫啐了一口,忍不住走回床边,手拍在Johnny长满胶原蛋白的脸上。
“老子不过就睡了你几次!好嘛,现在叫人拿捏住了!”
“谁?”Johnny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眼角扫过,眸光里仍有未散尽的绵软。
“一个,挨千刀的小子!”
野猫愤愤地道。
第39章 第四次读档4
一个小时后, 云深机场。
颜广德低着头, 拿报纸遮着脸, 嘴里嚼着块口香糖。
机场门前车流混杂,不时有人拎着行李箱西装笔挺地走过来。他眼角瞟了眼墙壁上巨幅挂钟, 刚转头, 就见到老江竟然提着个箱子亲着自来了。
老江是戴着墨镜下的出租车!走到机场门口,先是站定,随后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
就这鬼祟模样, 原本无心的人也会盯上他!
颜广德失笑,只得卷起报纸, 然后把连帽兜衫拢紧了,低头匆匆走到老江身侧。两人交错而过时, 他像是不经意的, 胳膊肘碰了老江一下。
“你这人!”老江一个趔趄,回头扬起手作势要打回来。“走路不长眼睛啊!”
颜广德无奈。见老江完全不上道儿,只得假意骂了句,“你凶个鬼啊!跟你说对不起还不行啦?”
声音也刻意掩饰过。油腔滑调的,nl不分, 有冀北城口音。
老江刚要回骂, 冷不丁鞋面又被跺了一脚。
抬头, 那个黑色连帽兜衫的身影匆匆地往候机室走去。背影倒是能认得出来,肩宽腿长。主要是颜广德那两条140cm的大长腿,辨识度太高了!
老江终于反应过来了!提着个箱子就追。但又不敢喊破,只不远不近地缀在颜广德身后, 嘴里骂骂咧咧。
颜广德走了约七八步后,脚一拐,进了厕所。不一会儿老江提着箱子也进来了。
老江刚进男厕就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掀着转了个方向。然后视线就变成了狭窄的蹲坑格子间。
颜广德一把将老江拖到小格子间内,然后把门关上。“行李箱怎么在你这里?让你接的人呢?”
“哎哟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跟搅基似的!”
老江小声逼逼了两句,随后没好气地把行李箱递给他。“喏!你要的东西,都在里头了。”
颜广德不接,目光转冷。“他人呢?”
“放心!”老江眼角乜他,嗤笑道,“哥哥我为了你,特地从小情儿那里跑出来的,子弹都上膛了!这世上也就我家老头子,外加我家里头的黄脸婆,能叫我这么乖!你说哥哥我对你够不够意思?”
“……谢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钟,”老江神色转为正经,抬手看了一眼手上昂贵的名表。“再过半个小时,有架F国的运输机从云深机场出发,你们两个直接跟那架运输机走!人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颜广德挑眉。
“你们这样大摇大摆的登机,还不到A国机场,中途转机的时候,就得叫人带走!”老江呲牙笑了笑。“刚好这架运输机是挂在我家老头子名下的,租期一年。跑的业务线不是去A国,但是你们先到了那边,从F到A国,总归容易些。”
“多谢你,这次!”
颜广德压低嗓子,诚心诚意地道谢。
“谢就不必了!”老江吊儿郎当地道,“等你小子以后在那边有了出息,别忘了我这个师兄!”
说着拍了拍颜广德肩头。
“好!”
“待会儿,你出去走内部通道,报我的名字就行。”老江凑到颜广德耳边低声嘱咐。“那位已经在机舱里头了,早些去吧!”
“好!”
颜广德打开厕所隔间门,匆匆走出去。在明亮的光线底下,蓦然回头,眯眼看了一眼老江。
老江……这家伙居然真的的上了个厕所!背对着颜广德,正在放水。
1999年的老江,亲自赶到云深机场,救他于急难。仍然是一身昂贵的看不出品牌的休闲服,头发梳的齐整,肩宽背厚,略微发福走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