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期间她又搭上第二支箭矢。
未果。又第三支!第四支!第五、第六支!秋颜宁心乱如麻,牙齿打颤。
尽管如此,手中搭箭速度却飞快,手也越来越稳当,一心要对付那人熊,浑然未觉汗水浸湿发丝,整个人宛如水中沥出。
“无用,无用!”
也不知是谁,看不下去啐骂了一句。
第七箭、第八箭!
秋颜宁狠狠咬唇,一言不发,咸腥的血在口中蔓延,她继续射出第七箭。
此时此刻,她的眼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戾气,全然没有丝毫恐惧。
“娘的,我们定国女人何时这般凶狠!”一灰衣男子感叹道:“这种女人真是惹不起!”
“牵制,她的箭快用完了。”另一名穿着玄青的男子提醒道。
最后一箭!秋颜宁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她擦拭唇角的鲜血,一切视若无物,全然集中的搭上箭矢。
“嗖!”一声响,箭羽破开空气,这一箭正中那人熊的左眼珠!
“好!”
其中一男子不禁大呼。
秋颜宁松开长弓,整个人如崩裂的弦,两眼发黑,要看就要昏倒。
而在晕倒之际,另两只箭射向人熊,一箭中在右眼珠,另一箭直穿喉咙。
众人闻声看去,正见两名穿着红衣的少女,一柔和素净,一傲然倾城。
“咳”
那素净少女捂唇咳嗽一声,手心里满是血迹,对另一名少女道:“快看大姐。”
青涩
视角转回。
“依我之见,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一头人熊冒出,大小姐吓得连弓都拿不稳,只听有人一喝:放箭!边晕了过去。”
“所以大小姐情急之下忘了开弓,被吓晕过去了?”
“哈哈哈,不愧是大小姐的作风!”
“没错!听说后来大少爷二小姐赶来,与那帮公子一同猎取了那人熊。”
“咱们二小姐还射中人熊的右眼呢。”
“切!别忘了二小姐与公主还猎了头虎呢!这才真是了不得啊。”
“对对对!”
讲的人连比带划,此事被说得绘声绘色,如同亲眼所见。
的人也津津有味,连连称赞,乍一看活像是茶馆里听戏的。
呸呸呸!还老虎……
又不是自己猎的,这么开心做甚?假使那帮野物站在你们这帮死丫头面前,怕是早吓尿了!更何况她家小姐身体不适,没出洋相已是万幸了……
白棠心下腹诽,任由几人聊的开心,不屑参与搭话。
“话说回来,白棠妹子,你可要苦尽甘来啦!”
“何以见得?”
报信侍女笑呵呵,好不解气道:“柳梢这贱人一走,如今院里之事还不是在妹妹你手中?”
“是啊,姐姐我可听说你用一计香囊就叫柳梢难以翻身,惹得秋嫣小姐都出面了呢。”
白棠左耳进右耳出,心中不以为然,露出心有余悸的模样,小嘴一撇道:“姐姐你们就莫打趣我了,此事我都搞不清状况,哪里来的计谋,再说嫣小姐,不过是公正处事。”
当初柳梢得势时,想必与她现在一样。
如今柳梢被贬,小人得志,个个好不欢喜。
流离两年间,白棠吃过比杂役还苦的差事,受过与柳梢相同的罪。
平日看的多,听得也多,她心底十分清楚这帮丫头不过是抬高自己。
此事牵扯秋府大红人秋嫣,与秋嫣扯上关系的人,自然是能相交巴结最好,倘若不能,也不得罪,还可令她飘飘然。
所谓捧杀,不过如此。
秋嫣处理的,从来是仰着她的势,欺人的东西。
这种事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影响极差,试问怎能容忍?她可不想当第二个柳梢。
“罢了,不逗你就不逗。”报信侍女大笑,摆手道:“妹妹你还是快些回院里照顾大小姐吧。”
“小棠谢谢姐姐提醒。”白棠面上一如既往笑着,语气乖巧讨喜,也不等另几人挽留,忙借势脱身。
这不转身还好,这一转身就见高出她许多的兰心,她笑意半敛,险些撞进丰腴的胸脯里。
“小棠……”这位大她好几岁的兰心手忙脚乱,拉着她细瘦的手腕,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兰心姐姐,你又有什么事?”白棠不厌其烦,脸上的乖巧险些没挂住“要糖吗?”
“不是,是小姐醒了!柳梢安排的膳食,她走了…我……”兰心摇首,语无伦次,欲哭无泪的模样倒是怪可怜。
白棠了然,安排道:“小姐爱喝粥,吩咐院里膳房的李妈子熬些粥吧。”
“大娘探亲了,小姐昨天说,她后天才回来的,让大娘休息一日,所以……”
“那就吩咐大膳房。”
“小姐怕麻烦,院里姐妹怕做的不顺心,大小姐最偏袒你了,所以我便告诉小姐说小棠去煮了……”
“……”
白棠气噎,半维持的表情顿然一垮,从未如此嫌弃过兰心。
好个蠢愣的坑货,当真是让人怜不起来!若是换作其他宅府,她早被这坑货坑死了。
不过好在她绣工是差,可若论厨艺,还是有信心的。
许是当年饿肚子饿坏了,白棠极爱吃,更爱料理。
闲来无事时,常在膳房帮厨,与大膳房小膳房的妈子伙计关系极好。她厨艺本不差,在膳房中穿梭几个月里,如今又进了一步,厨子厨娘的手艺也学了七七八八。
白棠早已计划好,若日后不在秋府做事,她也可以此谋生。
哼!区区葱花稀粥,能耐得住她?
“小棠真会熬粥?”
秋颜宁嗓音嘶哑,不复昔日清亮,素白的手握着茶杯,半躺在塌上。
还隔着一段距离,黯淡的眸子就耐不住往碗里探,颇有几分童真好奇,嘴里却絮叨了一句:“别烫着了。”
“小姐,您也太小瞧我了!”白棠又气又笑道。
“真行。”秋颜宁容颜苍白,笑意也温淡,却毫不吝啬夸赞道。
二人虽是主仆,有时相处却也轻松自在。
“小姐您就别打趣了。”白棠嘟囔,找了个高凳坐在床前喂粥,边道:“唉!您身体本不适,何必参加那什么宸台宴?”
她从未如此细近观察过。
这一端详,白棠觉得秋颜宁生得好看。
秋颜宁模样不逊秋落鸾多少,尤其眉眼与唇形,真是越看越好看,令人如痴如醉。
“是啊,我又出丑了……”秋颜宁未察觉异样,眸子黯淡又蒙了一层灰。
当时,也不知当时哪里来的勇气连发九箭,现在回想起来,不由一阵后怕。
“怎能这么想?我听院外的丫头说您遇见了头熊,听闻那东西那一巴掌拍死人!”
白棠出生山野小村,村中之人多靠打猎采药为生,关于人熊的故事,她可没少听,也见过一名年轻猎户去猎野,回来时腿被人熊撕断了半条腿。
她至今记得那猎户的腿,血肉混露着白骨,令人毛骨悚然。
“当时,那人熊被治住了。”秋颜宁说道。
哦,想来被吓晕确有其事了。
白棠也不问,心里笃定了此事。想来她家小姐也不似个心性坚定之人,做事执拗,为人摇摆,最易被左右了。
遇见人熊这种事,连猎户见了都怕,莫说柔弱的女儿家了。
秋颜宁欲言又止,问道:“你,你这手是……”
“小时调皮,弄伤了手,我觉得啊,这伤疤极丑就拿布裹着了。”白棠瞥一眼袖中裹布的手,不以为然。
她与秋颜宁未如此近过,平日极力掩藏,这倒好,一抬手反而露出来了。
“柳梢之事我听兰心说了。”
白棠垂眸,轻声“嗯”了一声,捏着勺柄的手稍顿了一下,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一个普通香囊而已。”
“当真?”
“我想…那香囊对你意义非凡……”
秋颜宁从不善安慰人,磕磕绊绊半晌才说完一句话。
白棠未答,一时陷入静默。
这不提还好,一提她心里就堵得慌,却只是道:“家里穷一直舍不得换,不过有些年了,现在坏了有些心疼而已。”
秋颜宁闻言沉吟片刻,摸索了一番,掏出一个圆状蓝琉璃制缠枝纹香囊,香囊末端还垂着一条珍珠穗儿,模样极俏。
秋颜宁拊背低语道:“虽说意义不及,你……收下吧。”
说罢,替白棠系好的香囊,秋颜宁的手极柔和,生怕惊着她似的。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白日留下余热渐渐散去。
微风吹入,隐隐间,白棠只觉眼眶酸涩发热,宛如坚冰的心境悄然裂开一道狭缝,暖意流入。
恍然时,手臂仿佛又传来那股灼痛之感,亦如当年……
往事 上
是深秋,那时她还是金银。
金银裹紧了没有半分暖意的衣物,褐色的衣裳笼罩着娇小的身躯,活像披着被褥。
爹不疼她,偏心小弟,衣里的棉花早被继母换成柳絮,缝到了小弟的衣裳里。
要她说,这柳絮衣裳可一点也不暖和。
吸了吸鼻子,一股阴冷潮寒的风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