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疑惑,忍不住脱口问:“小姐为何要去安南。”
秋颜宁答道:“昨夜宁家表兄到来邀我去宁家,今日便要启程去安南,你可愿与我一同?”
“自然愿意。小姐,我可是您的侍女啊。”白棠并未多想便答应了。
在秋家,上上下下丫头众多,她能站到这位置实属不易,倘若小姐这一去觉得安南丫头不错,领回来一两个,那她岂不是地位难保?这怎么想,都不是件好事。
再说,小姐不在还待院里做甚?她又不似兰心,用不着假期。况且,去安南可比呆在秋府有意思,想与小姐同去,若能见识见识安南的风俗饮食也是不错。
只是……听人说这宁家这十五年,对她家小姐一向不闻不问,为何会突然邀小姐去安南?
白棠想不通,索性不想,对秋颜宁乖巧暖暖补了句:“小姐去哪里,我就跟您去哪儿。”
“我就知道,小棠贴心。”秋颜宁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刚一触碰手却微顿,脑中梦中再次闪过。
白棠绷直身子,比起平日更不自在,却又不敢躲闪。她忽地一抬眼恰巧与秋颜宁对视,整个人呼吸不畅,险些木了。
“小姐,小姐,宁少爷那边开始准备了。”这时,兰心敲门道。
好啊,兰心!
白棠险些被感动,就在这一瞬,再也不似以外那般嫌弃了无处不在的兰心大姐了。
秋颜宁收回手,道:“进来吧。”
“是。”兰心傻呵呵应道。
白棠当即松了口气,起身去开门,匆匆留下一句:“我这就去叫人收拾。”
秋颜宁见罢笑着摇头,对此见怪不怪了。
……
秋家吃饭最耗时辰,待到打点收拾好,再用完早膳后,时辰已快到午时。今日是雷雨天气,一大早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比起昨日倒暖一些,但却发闷。
临行前,夫人苏殷与几位小姐倒依依不舍,除此之外,其他人态度不温不淡,看得她直咬牙,恨不得与秋颜宁一去就不回了。
“咳!”
她与秋颜宁站在一处,却见小宁公子干咳一声,探头探脑
“表妹……”
宁以泽酝酿了一阵,他鼓足了气才上前。
这狐狸似的人难得纠结了,憋着一腔的话说不出。他就在纳闷,表妹是个好说话之人,待谁都带笑亲和,可就怪在这笑。今日他再见自家表妹笑,就发虚、心底堵得慌。
秋颜宁笑道:“以泽表哥但说无妨。”
宁以泽心更虚了,干笑道:“昨日那香……”
“怎么?”秋颜宁笑意更柔了。
宁以泽眼神古怪道:“你…没用吧?”
什么香?白棠拢袖默默在旁边,却竖起耳听对话,整个一头雾水,不知这二人究竟在说什么。
秋颜宁道:“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宁以泽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
秋颜宁佯露疑状,询问道:“莫不是有问题?”
宁以泽大大咧咧一笑,摆手道:“问题到没问题,就是拿错了。”
秋颜宁心底又气又好像,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宁以泽瞧秋颜宁墨瞳冷冷淡淡,越看越像自家老爷子,苍老沉稳又锋利。
他更慌了,难得愧叹一句:“是表哥不好,粗心拿错了,我也不知那时什么药膏,表妹我……”
远镇
“亏你还说的出口。”
宁以卿冷笑,干巴巴讽道:“乱拿东西, 迟早要栽。”
宁以泽听罢不乐意了, 仗着个子高出自家兄长些, 昂首道:“哦?这能全怪我?这不该怪你把……”
“宁以泽。”宁以卿本就板着的俊脸登时一黑, 周身气场变得阴沉。他恨!好恨啊!恨不能回到小时, 好悄悄将宁以泽这坑人的玩意儿抱出去卖了。
“罢了罢了!”宁以泽自知大哥要发怒了,身子一缩, 嘴里哼哼唧唧,又咕哝了几句。
二人就这样, 你瞪我, 我瞪你。宁以卿很是不屑于宁以泽较量,收回眼色提醒到:“走了。”
真是对稚气!
白棠忍笑, 觉着宁家兄弟对话甚是欢乐,她不觉侧目望向秋颜宁,去见秋颜宁也在看自己, 她顿时一愣。
秋颜宁也未察觉,微笑道:“走吧。”
“是, 小姐。”白棠垂下眸, 这才点点头。
马车缓缓行驶,白棠与秋颜宁才真离了秋家, 她掀开帘,透过雕花窗回望着秋府,心底并非是不舍,可偏有些遗憾。放下帘, 她不禁端着了坐姿,听心跳鼓动,而在她身旁的是秋颜宁,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一时车厢内透着股微妙
白棠吸了口气,不觉低下了头。想她平日还能说会道,可偏这段时间……她也不知犯的哪样毛病,离秋颜宁越近,她就越难开口。
秋颜宁许是也察觉气氛低沉,微微俯身,拿出哄孩腔,柔声问道:“小棠怎么了?”
白棠猛然抬头,见秋颜宁朱唇含笑,眼帘微垂半掩柔意,不似待外人时的清冷见外,有些意味不明,透着几分撩人韵味。她反应过来,纳闷:小姐近日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舍不得兰心她们么?”秋颜宁又问,摸了摸她的头道:“不碍事的,兴许宁家那儿也有许多与你相仿的丫头,如此不也能认识玩伴吗?”
想她们做什么?要什么伴儿?平日都那帮丫头缠着她,她可不需要什么玩伴,此番去安南她可是喜欢的很,巴不得快些到。
白棠对此很是不屑,嘴上瞎掰了一句道:“小姐,我是在想您到安南会不会不习惯。”
秋颜宁道:“怎会不习惯呢?”
“安南人爱吃辣,您口味清淡……”白棠皱眉道。
“净想这些。”秋颜宁点了点她的鼻尖,望向十指,敛了笑道:“手好些了吗?”
白棠一愣,答道:“好多了。”
她握了握手,是不怎么觉着疼,感觉确实比昨日好多了。若是换作其他药膏,想必过个十几天也不见得好多少,当年在王家她可不似这般好运,不仅要做事,手常浸泡在水里,伤久久都不见好。
秋颜宁这才笑,道:“那就好。”
话落,再次陷入沉默,外头的雨势也极大,强风肆虐,“呼呼”作响。白棠撇了撇嘴,怎么看今天都像是出行的好日子,这半道上不出事,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曾在小摊处买过一本小册子,展开来极长,册子上画着定国地图,虽说地名是些错字,可她还是认得的,知平京与安南隔了些路程。
她为何会认字?这于一人有关。
多年前,有一秀才心仪她家阿姐。想她阿姐是什么人?在当地说得上美人,人好手又巧,提亲的人多了去了,不过自入王家后便少了。
要说那穷秀才是个有才识的人,可偏偏木头脑袋,想借机讨好她,就拉她叽里呱啦讲典故、说诗词,讲道理,有时送她些小零嘴,想来他家境平平,能拿出手炫的只有才华吧。
记得秀才道过:安南位定国边南,上是楚湖,下是炎波,与拜疆、豫国接壤,地处非凡得以使万物滋生,与另几个地有聚宝盆之称,山里头什么珍宝药草花果遍地都是,然安南湿潮,易染阴寒湿毒,故此安南人爱吃辣喝茶。
白棠当年哪里懂这些,一大堆话就记住了珍宝花草,心里想:若是能挖上几株拿去卖,岂不是够买一架子糖了?
好是好,虽有学识,可她看不上这酸秀才。
做事磨磨唧唧,喜欢人又不敢说,却敢觍着脸搭话。长期以来,酸秀才默默尽他那点微乎其微的能力,想为姐姐做些事,就连阿姐身上那件随葬的素衣还是他出的钱。
阿姐死后,这酸秀才趴在坟头哭得稀里哗啦,模样比自家人还伤心。
她当时年纪尚小,还心想:这人好傻,真是太傻了!
之后,她去了王家,再出来时,听人说他考取功名,去了元州做官。
时隔几年,白棠今日再忆,不觉涌起股酸酸涩涩,心境已截然不同
自始至终并非是秀才傻,而是她姐傻。假使要没死,嫁与秀才,想必到如今早成了官家位夫人,日子过得美满安稳。
白棠轻叹一声,不愿再想,脑子被马车晃晕了,索性合眼养神……
“少爷、秋小姐,前方路坍了!”
不知多久,随着一声呼声,白棠惊醒起身。
她与秋颜宁互望,后掀开帘探头一看,果真是路坍塌了一截,全是乱石稀泥。观其天色与风景,此处山形古怪又高,树草也不同,想来行了很远一段路,早已不是在平京境内了。
天色黑灰,狂风大作,雷鸣暴雨齐作,一道道紫闪从黑幕划过甚是吓人,且不说坍塌,凭这鬼天气断不能再往前行了。
宁以泽吩咐道:“折回去,到附近的镇上。”
“是。”几名马车夫应声,挥鞭向另一条路折回。
“小姐,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境?”白棠放下帘,问道。
秋颜宁笑道:“到元州叶古镇了。”
“元州……”白棠愣神,真是好巧不巧啊。方才想到那秀才便是在元州做官,这下直接到了元州,这可叫她不知该答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