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奕话说一半,却被姬无梦抢了先。
林 蕈
姬无梦此话一出,众人噤声。
那修士不得不服, 也闭了口。
谁敢跟这厮叫板?一言不合就要赐教, 追着人打, 见了人也打。认输吧, 太叫人看不起, 不认输?可又打不过他。
只是——
白棠略感诧异。
姬无梦两个月前还与吕奕针锋相对,怎就今日如此平静, 甚至帮着她们说话?何止白棠心搞不懂,其余人, 包括万峰宗修士也亦是不解。
“玄绮道友!”
她正思索, 净妙步子欢快向她走来。要是这净妙昙丹谷出生,言行举止却不似师姐妹那样端正矜持。
“净妙道友。”
白棠娇躯微震, 实在有些怕这话唠丫头。
“净妙。”
净妙刚迈出几步,便被昙丹谷大师姐净优低声喝止。闻声,净妙步子顿住, 眼瞳一缩,邪意稍纵即逝。
还好还好。
白棠心底松了口气, 一抬眼却偶然瞥见净妙眼底的异色, 她眸光一沉,想起秋颜宁曾说过的话。
她思忖:此人表面天真, 心恐怕不似这样,可她为何要接近自己呢?
“白四妹!你看葫芦!”
不容多想,便听燕玄灵嚷嚷道。
白棠收神,仰头一看, 这才注意到那通体紫色的葫芦。
此时入境一百五十人已到了个差不多,榜首的袁驿也慢慢悠悠赶来,他是散修,随意散漫,不守什么戒律规则。
与众人对比,袁驿格格不入,浑身上下简陋至极。背上背的是箱笼,脚踩一双草鞋,身穿打补丁的旧道袍,头上也不知从哪儿摸来根像样的木簪。
“一百五十人可到齐?”
这时,忽有一老者与几名掌门从山下而来,他余光朝众人一瞥。
小辈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有人道:“老前辈,还缺四人呢!”
老者抚须淡淡道:“这四人因事来不来了。”
话罢,不等反应,白棠就发现手中多了枚小玉牌,约莫半截手指长。
众人盯着手中的玉牌,就听老者道:“此乃传送玉简,入境切记收好。”
术门的安释问:“若是丢了呢?”
罗道衡笑得和蔼,答:“那便只能留在秘境中了。”
闻言,小辈们吓得一哆嗦,纷纷揣好玉简,生怕弄丢。大能可破境而出,若换作他们——那不是留在秘境中等死么?
又有人问:“前辈,我们该如今入秘境?”
老者道:“就这样去。”
一帮人满脸茫然,却听袁驿笑道:“先行一步了。”
说罢,直接穿进石壁中。与先前不同,那石壁竟亮了起金光,表面如荡漾的水波。
“去吧。”
随着老者话落,眼前金光大亮,白棠只觉背后有一阵推力。
……
天旋地转,脑中抽疼。
白棠来不及睁眼,就觉胃里翻江倒海,脚步踉踉跄跄,这时一人走近扶住她。
“这里是……”
待她缓过来后问身旁之人。
那人笑道:“玄绮道友,这是秘境之中呀。”
白棠大惊,倏地一扭头,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昙丹谷的净妙。
只见净妙眨了眨蓝瞳,冲她莞尔一笑,又絮絮叨叨起来:“咱们真有缘,你看你看!这些花,你可认得叫什么?还有,你可这儿还飘紫气呢!”
这是什么狗屁运气?
白棠脑仁疼,在心底暗戳戳啐骂。但眼下顾不得这些,她抬头望向头顶,而天呈紫色。
再环顾四周,广阔平底,而不远处则是深林。如净妙所言,周身空中确实有紫气飘飘。
“我的祖师爷呀!都是宝呀!”
忽在这时,术门弟子云行呼道。他激动得从树林中跳出来,随后一个趔趄,脸贴地摔倒,他趴在地上望着地上的灵植眼冒精光。白棠也是识货之人,见此也忙从包袱中取出物件去采摘灵植。
净妙一脸茫然,有些搞不懂这二人。
云行盯着灵植,随口道:“道友好巧,你也采药?”
白棠道:“不错,好巧啊,云行道友。”
云行惨叫一声,吓得退后几步,惊道:“你你你你,是你。”
白棠忍笑道:“你这是何反应?”
云行松了口气,感叹道:“唉!我这抢竹简抢出毛病了。”
净妙被晾在一边哪里甘心,再加搞不清处境,便上前道:“这位道友,你可见昙丹派修士。”
云行挠了挠头,讪笑道:“我也不知,初到此地就是一人了。”
白棠不急,小心翼翼装好灵植才准备要放信号。但当她在包袱中一寻——
自制的燃丸全在吕奕手中。
谁也想不到入境后会分开,这秘境究竟有多大?秋颜宁与大师兄、十三又在何处?
白棠暗骂吕奕这厮,都入秘境半盏茶的功夫了,这厮也不知放信号!
随即,她又一愣。
难不成这厮出事了?那秋颜宁、大师兄、十三的处境又如何?
这一想,她不敢耽搁,与交谈一番过后放出几只飞虫,在树上划下一条标记后便进了这片死寂的深林。
随着三人背影的渐行渐远,原先那被刻划痕的树微微一动。
紧随其后,周边其余树也在抖动,枝干伸展缠绕,将出口封死,绕成一座偌大的囚笼……
……
与此同时,山谷中。
秋颜宁凝眉,低声喃喃道:“还没放出信号,看来是出事了。”
她眺望远方,然而谷中雾气弥漫。
这雾气非比寻常,一眼望去,她竟什么也看不清。
她掩了气息,步子轻轻走在谷中。
“咔”
忽地,不远处传来碎石的声响。
“谁?”
秋颜宁警觉,周身寒意四散,视线冷然扫向发声之处。
“且慢且慢。”
那人他表情僵硬,呼吸一凝,随后哭笑不得,挪步缓缓从雾中走出。
纱笠下,秋颜宁面无表情,转瞬却又恢复笑颜,“可是元清宗的道友?”
那人作揖,笑道:“正是,在下戚成鸣。”
秋颜宁“咦”了一声,她记得,戚成鸣此人乃是元清宗掌门的徒弟,在青英问鼎时名头可不输姬无梦。当初,她因此人姓戚,便特意留意了几分。
她还礼,道:“真教,玄音。”
“早闻其名。”
戚成鸣朗笑几声,面上神色却颇有些腼腆。
秋颜宁问:“戚道友可知这是何处?”
戚成鸣摇摇头,不假思索道:“方才我给入境,师傅说境内地势错综复杂,怕是要好好寻一寻了。”
见此,秋颜宁也不再问。二人一路往前,路上又碰见几名修士,算起来,加她与戚成鸣,共有十人。
这山谷一眼望去不知尽头,随着往前,谷中竟开始出现色彩斑斓的花蕈,雾气也渐渐散去。
“这,这,怎么有如之此多的花菇?”
待走出山谷,映入眼帘的便无数花蕈。众人眼巴巴望着蕈群,那蕈有藕紫、血红、更有双色七彩,还有比人高,或如珊瑚怪状一丛。
美虽美,但未免太过怪异。可惜白棠、安释不知,否则定要拿起锄头挖上一些。
面面相觑,几人不知该从何处下脚。
“妙啊!”
其中术门弟子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小锄头就挖。
戚成鸣忽道:“前方有人。”
“玄忘?”
秋颜宁隐隐看见戚念正呆呆立于蕈群之中,她并未唤真名,而是道名。
戚念并未反应,她定定望了片刻,确认是真,这才一挥衣袖。一股风劲毫不留情扫断蕈,开出一条道,秋颜宁径直走向戚念。
“可惜了。”
几人拢了拢袖,唏嘘几声,随后跟来。
正在挖菇的术门弟子险些哭了,眼见几人践踏花蕈揪心得疼,不禁嚷嚷了句:“暴殄天物。”
“小道友?”
戚成鸣心底不妙,也唤了声戚念。
秋颜宁已周至戚念跟前,素手轻轻碰了碰戚念,不想这孩子竟直直倒了。
见状,众人大惊。
秋颜宁眼疾手快,伸手揪着戚念,头顶的纱笠滑落,露出苍白微微的发青小脸。他皱着眉,精致的脸儿满是痛苦之色,嘴唇发青,呼吸也极其微弱。
“真好看。”
几人见戚念容貌表情痴了痴,想他们平日修行,一般女子都极少见,何况是这样标志的人!愣了几息,九人回过神,忙来助秋颜宁。
一青衣修士道:“是中毒!”
这模样自然是中毒了。
秋颜宁对白棠以外之人并无过多柔情,眼下戚念又奄奄一息,她下手甚是粗暴,直接掰开嘴催呕,后又往他嘴中灌灵水,塞药丸,“砰砰砰”敲了几下背。
粗暴,太粗暴。
九人面上表情抽搐,心底慎得慌,他们虽是男子却也不似这样。眼见白嫩的小脸儿多了几道红印,难免生出几分怜悯之意。
戚成鸣看不过眼,委婉劝道:“玄音道友,下手还是轻些吧……”
秋颜宁却道:“不碍事。”
此子与旁人不同,生了一张贪吃嘴,平日就连白棠制的药都要尝一尝。于他而言,中毒不过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