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虽冷清,但也并不是没有人,自然会有人好奇发生了什么,探头探脑的打听着情况。
“朝廷办事,无关人等退散!”最外围的官兵喝退了想要过来围观的人,层层站立的官兵也阻隔了人们的视线,让人无法探听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益清推门进了院子,方清歌依然坐在槐树下,即便赵益清带着官兵进来她的神色也没有一丝变化。
穆棣一声令下,立马有人冲进去将映桃按倒在地,又从院子内按住了几个正欲逃跑的暗卫以及其他下人。
方清歌见此鬼气森森的一笑,问道:“赵公子,你知道这院子里有什么吗?”
赵益清答道:“这院子里,有一只名为姜槐的鬼。”
方清歌笑的更开心了,指了指赵益清道:“你跟我来。”
她的意思是让赵益清一个人跟她走,穆棣自然不同意,拦住了赵益清道:“一起去。”
赵益清刚想说莫要多生事端,他自己一个人去就好,就眼见着方清歌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屋里,赵益清只能带上穆棣追了过去。
方清歌在屋里四处翻找着,被角枕下柜子里,她零零碎碎的整出一沓纸来,她递给赵益清道:“姜槐通敌叛国的证据,皆在此!”
这下轮到赵益清惊诧了,他有料想过方清歌手中有与姜槐通敌叛国相关的东西,但他没想到方清歌手里的居然是直接证据!
见到赵益清惊讶的表情,方清歌自嘲一笑道:“虽然无典礼无登记,但我与姜槐,算是夫妻,手中有这些东西并不奇怪。”
或许是太久没有跟人说起过这些,方清歌像是打开了话闸子,说起了以往的故事。
她少年时期与姜槐相识,那时的方家也算得上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方家的家主与刘不庸关系很好。
那时的姜槐看起来有些落魄,但眼神中藏满了锐气,像是把未开锋的宝剑,只一眼,方清歌便倾了心。
方家家主是个开明的人,姜槐没有名气就帮姜槐制造名气,姜槐想要发达就帮姜槐打通人脉,甚至找了刘不庸走关系让姜槐这个非是破云书院出来的人去里面教书。
这一切,只为了让方清歌嫁过去的时候日子好过些。
殊不知,他们是在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姜槐,是抱着目的来的。
他发达了自然不会感念方家,甚至怕方家拖了他的后腿,所以方家在他的操作下逐渐败落,而方清歌也被他囚禁在这一方天地中再也不得出。
方清歌她恨,恨姜槐对方家出手,恨姜槐要窃国,但她更恨自己喜欢姜槐。
恨,便要报复,这是处在深闺中的小姐因为这诸多磨难自个儿悟出来的道理。
于是,她开始计划一切。
她装疯卖傻想要得到出去的机会,可她哪里斗得过老辣的姜槐,姜槐让人将她重重看护起来,她连单独跟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就算如此她也没有放弃,数十年如一日的如此装疯,絮絮叨叨的重复着一句话,只想着有人能猜到她的境遇。
即便她所能见到的人很少,她也如此做着,只因为她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终于,她等来了赵益清。
她把手里的证据递给赵益清后便转身坐在了桌前,
并不打算跟赵益清他们一起走。
赵益清问道:“方姑娘身陷囹圄多年,不出去走走吗?”
“不去了。”方清歌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这些年的日子是我,是方家识人不清自作自受,我活该。我这残生,在此了却便好。”
“若我说需要姑娘帮一个忙呢?”
“我区区愚妇一个,哪里帮得上忙呢?”
“不,此忙非方姑娘帮不可。”
赵益清说的坚定,方清歌抬眼望向了他,赵益清一笑,将计划娓娓道来。
……
自从流光之事后,凝脂堂的生意也大不如以前,曾经的美妆热潮一下子就消退了,再不闻半点风声。
京城几乎所有的商铺都再说凝脂堂要么关门,要么夹着尾巴做生意,总是凝脂堂现在的情势难极了。
然而到五月份的时候,本该安静本分不再出声的凝脂堂迎难而上出了一款新品胭脂,这胭脂的名字叫做流光。
所有人都认为凝脂堂疯了,起什么名字不好,偏生起了这个所有人都在避讳的名字。
可凝脂堂却浑然不觉,甚至开始大肆宣传这个新品。
赵益清专门请了南街的乐师舞姬过来,在凝脂堂门口边舞边唱。
“弯弓绿弦开,满月不惮坚。闲骑骏马猎,一射两虎穿。回旋若流光,转背落双鸢……”
仿佛在提醒人们不该再忘记流光这个名字。
曲子一遍又一遍的唱着,令人们逐渐害怕,听到流光这两个字都会捂着耳朵跑开。
流光从曾经的名伶,变成了京城的传说。
这个名叫流光的胭脂颜色浓艳似血,红的惊人,只在盒中就能令人感到它的艳丽。
而装它的盒子则是沉沉的黑色木盒,像是个收纳一捧艳骨的灵柩,上面刻着流光二字,又像是一个带血的墓碑,令人望之胆寒。
没有人敢买它,甚至没有人敢望它一眼。
过了许久许久,直至花魁大选前夕,它才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
来人是个谁都没想到的人——刘瑶。
她比以往看起来憔悴了些许,走进凝脂堂的第一时间便望着流光胭脂发呆,直到赵益清听闻她来赶了过来,她才回过神。
她看见赵益清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拿到的证据穆将军是递不上去的,皇帝忌惮于他,是不会信他所说的。你把你拿到的东西交给我,我来走这一环。”
原来,在拿到方清歌给的证据后,赵益清他们曾想着把证据给陈之羡,让他去递交给皇帝,然而陈之羡却不知为何拒绝了,所以他们打算公开这些证据,逼得朝廷不得不去重视起来。
但是这么做并不是上上之策,最好的方法是一边公开一边把证据递交上去。
赵益清本以为他们没有办法双管齐下了,可刘瑶来了事情便不一样了。
只是证据事关重大,他也万万不敢轻信于人。
见到赵益清欲言又止的神色,刘瑶送怀中拿出了一个步摇。
这是赵益清见过的步摇,曾经这支步摇属于流光,后来在宫宴上带在了刘瑶的头上。
她将这个步摇递给了赵益清并未多说什么,赵益清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赵益清行一礼道:“谢刘夫人!”
第101章
刘瑶取了证据回了陈府,一路上她都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下了马车望了望南街的方向,便直直向陈之羡的书房走去。
陈之羡正在书房内看着公文,看到刘瑶进来,他抬眼道:“回来了?”
刘瑶什么都没说,把手中的胭脂往陈之羡面前一放,转身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这是什么?”陈之羡拿起胭脂来回翻着看了一下,忽的看到流光二字,一下便怔愣在了原地。
“相公。”刘瑶唤道:“我想让你帮赵益清。”
陈之羡回过神来,把胭脂放在了桌子上,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道:“我帮不了。”
“你是中书侍郎,马上就要官拜丞相,你帮不得,谁能帮得?”
“帮不得就是帮不得。”陈之羡继续拿起了公文看着,不再理会刘瑶。
“陈之羡!”刘瑶猛地站了起来“你不是不忠于任何人只忠于大玄吗?现在大玄有难,你什么都不作为,你不觉得面上无光吗!?”
“听说西街的铺子里进了新衣裳,你去挑一挑,看喜欢什么。”
陈之羡坐在那里眼睛都没抬一下,刘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沉声道:“流光死了……”
陈之羡批阅公文的笔忽然就顿了一下,但这个时间很短,短到刘瑶都没看见,只看到他面无表情不予理会的样子。
她忽的就愤怒了,上前去夺过陈之羡手里的笔跟公文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流光她死了!!!你懂不懂!!!她死了!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天下之大再也没这个人了!而她的死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去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怎么会甘愿赴死?陈之羡,帮赵益清是你欠流光了,你该还!”
“我还不了,”陈之羡蹲**去捡起了公文,道:“这件事牵扯太广,我帮不了。”
“为什么?你陈大人,权倾朝野!你帮忙不了?我看你是不想帮!”
刘瑶指着陈之羡,恶狠狠的骂着,她的眼里泛着泪光,充斥着对这个男人的失望。
忽的,陈之羡问道:“你可知此事中还有谁的手笔?”
刘瑶望向陈之羡,发现这个男人看似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好似藏着滔天巨浪,她看着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两个字“皇帝。”
刘瑶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踉跄了两步摊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流光不死不破局呢?因为这里面不止有他人的陷害,还有朝堂之人的有意为之,赵益清他们拿什么去跟他们斗呢?斗来斗去,最后无非是所有人一起背负罪名罢了,而流光一死,替罪者便有了,也没有人会咬着他们不放了,所有人都是见好就收,赵益清他们一行人自然会安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