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吃人的地方,每个人都如履薄冰,对着他人展露虚假的笑容,她也一样,连哭都不敢。
好在她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能够给她些许的安慰。
可是后来,他的兄长仿佛疯了,陷进了夺权的漩涡,等他拿到权利的那一刹那,他谁都没放过,包括她这个亲妹妹。
她被送去与人和亲,可她哪里心甘,便再走前盗走了大玄的传国玉玺,并在和亲的路上跑了。
她要她的兄长在那个位置上一辈子小心翼翼,不得安宁。
再之后,她就遇见了赵有德。
赵有德听完她的故事后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他道:“茵茵以后想哭就哭,自有我哄着你。”
没有一句惊讶,没有一句不敢置信,更没有一句害怕。
他说她随便哭,有他哄她。
不知为何,总要自己不要哭的李茵茵忽然心中的委屈铺天盖地的涌现出来,她放肆的哭出了声。
再之后,他们住进了城里,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赵有德本来是要到京城考取功名,现在他也不打算考了,若是他考取了功名,朝廷的人发现了李茵茵怎么办?
但二人总要生活,于是攒了些本钱,一同经营起了一家小饭馆,名为老餮堂。
起初并没有厨师,李茵茵便亲自上阵,哪怕她是一国公主千金之躯又如何?
她也愿意为了赵有德奔波劳碌,洗手做羹汤。
再后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老餮堂越做越大,赵有德便又开了一间赵记茶楼,然后赵益清降生了。
接下来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145章 番外二 槐下放歌
方清歌第一次见姜槐,是在城外的难民营。
那时正值寒冬腊月,格外的冷,风打着旋儿的吹,把人脸上刮的发疼,冻得手脚冰冷,抱着汤婆子都缓不过来。
即便如此,方家还是带着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去城外施粥去了。
方家是京城有名的大善人家,方老爷每年冬天都会带着儿女去城外施粥,帮助那些来到京城的难民度过冬天。
这次施粥是方清歌第一次跟着去,一路上她都充满了好奇,但她实在是被养的太好,身上总挂着一股请冷冷的气质,让人觉得她胸有成竹波澜不惊。
甚至连方老爷都这么认为,敢放心让她一个人在难民营乱跑。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将城外变成了一片雪原,红梅怒绽在这片素白之上,勾勒出冬日里最艳的风光。
这是京城所没有的景色,方清歌就像是从笼中放出的雀儿,带着丫鬟,飞奔在这片苍茫之上。
只是她遗忘了,在这皑皑白雪下面藏着的是怎样的污浊。
这里是难民营,不是京中公子小姐的聚会。
这里的男人们有多少人能见过方清歌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这已然是仙人之姿。
而仙人最美的,是堕落时的样子。
他们内心深处最肮脏的欲望迸发而出,几个人淫笑着上前团团围住了方清歌跟她的丫鬟。
“你、你们要干嘛!”忠心的小丫鬟挡在了方清歌面前,但颤抖的声音无疑是透露出了她害怕的情绪。
可方清歌却面色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淡定极了,这不免得让围住他们的男人有些犹疑,不敢上前。
实际上方清歌早就慌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摆出来。
男人们虽然害怕方清歌有什么令她有恃无恐的东西,但他们的确许久未开过荤了,于是只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欺身向前。
就在男人们的手就要碰到方清歌的时候,忽然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茫茫一片的雪里,突的就跃起了个人,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散乱的披落下来,令人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如同星子的眼眸,熠熠生辉。
他仿佛是刚睡醒的样子,甚至还伸了个懒腰,他对着围着方清歌的男人们邪邪一笑道:“怎么?你们要抢我看上的女人?”
男人们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忌惮,后退着离开了。
这下他才看向方清歌,眸子中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意,仿佛能割伤人一般,吓的方清歌后退了一步。
可他似乎对方清歌没什么兴趣,只是懒懒的看了一眼,又躺回了雪里,道:“我对你没兴趣,你走吧。”
方清歌一愣,顿时起了莫大的好奇心,或许是她确定了这个躺在雪里的男人对她没有恶意,她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问道:“你是睡在雪里吗?不冷吗?”
雪里的男人没打算理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然而方清歌并不打算放弃,她起身跑到了雪里的男人的另一边,又问了一遍“在雪里睡着,不冷吗?”
男人好似不耐烦了,抬头望着她,可方清歌却把这读成了男人愿意理她的信号,开心的又问了一遍“你不冷吗?”
下一秒,男人便扯着她一个翻身将人扑在了地上,吓得方清歌的心差点儿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小丫鬟也急了,顿时上前对男人又打又踹“你个登徒子,放开我家小姐!”
男人却一概不予理会,只是盯着方清歌的眼睛道:“要你走你不走,是真的想要做我的女人吗?”
方清歌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男人的眼里藏着一把利刃,破开了她心上不知何时裹上去的冰雪。
见方清歌似乎是被他吓呆了,男人也
不闹腾了,起身道了句“抱歉。”便转身离开了。
方清歌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慌忙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方清歌看不到的地方,姜槐弯了弯嘴角,答道:“姜槐。”
从此之后,方清歌总是跑到难民营里来,难民营里的人知道她与姜槐有关,也不敢惹她。
可姜槐却总是对方清歌避而不见,于是方清歌就在他住的地方唱歌,久而久之,难民营里的人都学会她的歌儿了。
她的嗓音如同黄鹂鸟般清脆悦耳,听了令人心生愉悦,可即便如此,姜槐都没有见她。
直到有一次,方清歌在他们初遇的那片地方堵到了他。
这时,已经到了夏天。
碧绿的树叶随着风的刮过哗啦啦的响着,艳阳照在花朵上面,投射出一片好看的影子,知了声声叫着,一切都充满着欢欣与喜悦。
唯有方清歌不开心。
“你为什么不见我!”方清歌有些生气的质问着。
姜槐却还是那句话“你对我这么心心念念,莫不是想做我的女人?”
他以为方清歌会向以往那样羞愤而走,可谁知方清歌却红着脸点了点头。
姜槐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眼中的利刃似乎都被高照的烈日融化,化作了三月的春水。
可他却不能答应方清歌。
“方小姐。”这是姜槐第一次如此正式的称呼方清歌“你是方家小姐,而我是什么呢?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一个到处乞食的乞丐,你跟着我只会吃苦,所以还是莫要再开玩笑了。”
“我知道你有学问!”见姜槐拒绝,方清歌急急的道。
“有学问又怎样?”姜槐嗤笑一声“学问再大,没有际遇也是白瞎!”
看着姜槐淡漠的脸,方清歌抿了抿唇,坚定的道:“那么,我就是你此生最大的际遇。”
这时,姜槐看着方清歌的眼神复杂极了,有欣喜,有抱歉,有坚定,有决然,有不知所措……
但当时的方清歌认为他眼中的复杂,是爱情。
他们两个一直没有成亲,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等着姜槐混出一片天地了,再风风光光娶了方清歌。
只是接下来的一切谁都没想到。
姜槐,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一次次的避而不见,是为了欲擒故纵。
甚至连那场英雄救美,都是骗局。
他是南桑的奸细,抱着目的来到了方清歌身边,可当方清歌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方家倒台了,她被姜槐囚禁了起来。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囚鸟般的生活。
直到她遇到了赵益清。
姜槐暴露了,他锒铛入狱。
方清歌高兴坏了,她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恨不得他千刀万剐!恨不得他五马分尸!
所以她去牢里看他,她要嘲笑他,努力了那么久,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
可当她看见姜槐的时候,却像她第一次见到姜槐那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眼里还是有初遇般的那股锐利之气,从未消散。
于是,她只是静静的望着姜槐,唱了一首歌。
唱的,是她在难民营里常唱的那一首。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夕……”
姜槐没有抬头,她也没有垂头,自顾自的唱着一遍又一遍,直至离去。
这时,姜槐才望向她离去的背影,动了动嘴唇,好似说了三个字。
只是无人再会知晓,他说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