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南街的女人却毫无惧怕之色,她们从小出身于市井之间,活动于南街之中,早就见过了各式各样的人。
只见她们将秦风楼的人护于身后,不让她们露丝毫的面,而前面的人听闻书生的话则是笑作一团。
只见最前头的女子挥了挥手帕,娇笑一声道:“哎呀呀,奴家当是哪位名士高见呢,原来是公子您呐,昨个儿还来寻奴家作乐,今日里奴家倒成了大玄之耻了,看来公子是想与奴家玩些新花样了!”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都对刚刚说话的书生颇有微词,那书生瞬间涨红了脸,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胡说!我何时来过此地?无耻!太无耻了!小小妇女不懂礼义廉耻,辱没我等读书人!”
这下站在一旁的女子看不过去了,翻了个白眼骂道:“礼义廉耻?你在南街这地方讲礼义廉耻?等你下次来南街不脱姑奶奶衣服的时候再说吧!”
显然,这是个暴脾气的。
书生顿时拿着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
这时书生旁边有位看起来有些陌生的蓝衣人按下了书生的手,道:“这些莫要多说了,刚刚的话算我们冒犯姑娘了,只是我等今天在此就想讨论一件事情,那就是秦风楼是否所有人都与奸细有关。”
“你放屁!”秦风楼前的女子们顿时横眉倒竖“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学的不是书,而是练得嘴皮子,上下牙一磕就能定人死罪了?”
“非也!”蓝衣人哈哈一笑道:“这罪可不是我们定的,这罪是朝廷定的!”
这时,刚刚被怼的说不出话来的书生挺直了腰板,道:“就是,流光都认罪了!你们可还敢说秦风楼并无奸细!”
“那你说说,一个区区南街女子去当奸细,她能拿到什么?”说话的是一个年岁有些大的女人,像是哪家的老鸨。
“流光可不是普通的南街女子,她可是花魁。”蓝衣人说的郑重其事。
然而秦风楼前的女子们又是挥着手帕娇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环佩叮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有哪家公子在此调情。
“认罪?令人认罪的法子可多了去了!”
“就是,流光可是花魁,若她是奸细,那这个奸细也是你们送上去的。”
“当时花魁大选出价最高者可是皇上跟将军,你们倒不如说他俩是奸细得了!”
“大胆!”书生厉喝一声“在此妄议圣上与将军,你可知罪!”
“那你在此
聚众闹事,扰乱秩序,可也知罪!”南街女子这边也不遑多让。
可这会儿的书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不再跟南街女子们争执,而是高声喊道:“莫要与愚妇争长短,我们冲进秦风楼内,寻找证据,解我大玄之危!”
说完,带着人群就要往秦风楼冲去,眼见着众南街女子就要抵挡不住。
赵益清忙冲到两伙人之间,黄怀鉴则是帮他拦着冲挤上来的人。
“我是秦风楼的幕后老板赵益清!你们若说奸细,到不如说我是奸细!将军是奸细!”
然而此时早就没人能听得进什么言语,他们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往里冲去。
赵益清早就被挤倒在地,守在秦风楼前的女子们也被推到在一旁,黄怀鉴也阻挡不住只顾得匆忙间扶起赵益清。
秦风楼即将失守!
就在这时,赵益清忽然听见又飒飒铁骑声传来,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秦风楼里如果有奸细,那本将军也是奸细。”
赵益清抬头望去,来人骑着高头大马逆光而立,赵益清有些看不清表情,只看见来人一如他初见时的模样,满脸煞气,一夫当关。
“将军有令,扰乱秩序者,斩!”
南街聚集起来的人一瞬间四散奔逃,官兵追逐而去,秦风楼跟前顿时清净了下来。
穆棣下了马,走到赵益清跟前,担心的道:“没事吧?”
赵益清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了看穆棣身后的人,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陈大人帮我拿的兵权。”
陈大人指的是陈之羡,黄怀鉴曾经找过他帮忙,只是陈之羡之前并无意帮他们。
然而此次流光出事他却帮穆棣拿到了京城内三千甲士的调用权,终于让穆棣这个将军不再是空有名头。
只是并没有人为此感到高兴。
这时候旁边被推到在一旁的南街女子也整理好了凌乱的衣衫,之前一直躲在秦风楼内的琴琴等人也开门走了出来。
赵益清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她们扑通一下对着赵益清跟穆棣跪了下来。
“求将军、赵公子,救救流光。”
赵益清赶忙将人扶了起来道:“我定竭尽所能救流光出来!”
而穆棣则是在一旁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琴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扯着赵益清的手哽咽着道:“流光,流光绝对不是奸细,她认罪一定是有原因的,肯定是有人逼迫与他,赵公子你快去救救她吧,救救她吧!”
穆棣叹了一口气,拉开了琴琴跟赵益清,道:“流光,她是自愿的。”
第98章
“什么!”赵益清猛地转头看向了穆棣“自愿的,是什么意思?”
“她自己认的罪。”
赵益清猛地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他浑身上下颤抖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流光要认罪,若是说他人相逼事情还有转机,然而却是她自愿认的罪。
她若为奸细,那犯的便是叛国罪,是要凌迟处死的大罪。
赵益清的心脏咚咚咚的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住,穆棣有些于心不忍,不想再告诉他流光的事情,但想到他去带兵时陈之羡的交代,还是道:“流光说,她想单独见见你。”
美人自古以来就是有优待的,哪怕成为阶下囚都不例外。
赵益清见到流光的时候她穿着一身素色,身上未见脏污,连发丝都未有一丝凌乱,想来没受什么苦。
她端坐于牢房之中,身前摆着酒菜,像是在等着赵益清的到来。
若是在其他时候,赵益清定会调侃一句“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流光见他到来,冲着他找找手道:“赵公子,坐。”
这次与流光牢里会见只有他一人,穆棣跟黄怀鉴都在外面等着。
赵益清面无血色的坐在流光身前,千言万语到嘴边化成了一句“为什么?”
流光却并未接话,她为赵益清斟了一杯酒,道:“这可是我托陈大人专门去买的好酒,赵公子不喝一杯吗?”
“喝不下。”赵益清道:“这牢房里脏乱,味道也不好闻,也没有老餮堂的珍馐美食,更没有舞姬乐姬作伴,无趣的紧,不如回到秦风楼我们再好好的喝。”
流光依然不接他的话,轻轻一笑道:“是不是不能喝?”
若往日赵益清听见这句话必定暴跳如雷,然而他现在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抿着唇不说话。
流光叹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赵益清想听的东西。
“姜夫子曾来找过我,他亲自来的。”
“他是不是威胁于你?所以你才……”
话剩了半句,赵益清没有说完,但两个人都知道那余下未说的是什么。
“是,也不是。”流光答道:“他与我分析了一下现在局势,我便明白如今我能用的脱身之策不过是弃车保卒罢了。”
“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与我们不同阵营,必然不会说真话!”
“我知道。”流光点点头,依然笑着道:“陈大人与我的关系你也知道,虽早已没有来往,但我身陷囹圄他还是会出手搭救,我询问过他,他所说的脱身之法与姜夫子并无二致。而且我身死姜槐也不会再动南街,季茂成也会被释放,也推动了收六州之事,一举三得,我为南街女子,百事利为先,算得清楚这个账的。”
“胡说,我们早已商讨出了让你脱身的好办法。”赵益清尽量把自己的表情放轻松,也随着流光一样在脸上挂起了笑容,甚至还拿起来筷子夹菜,一副事情已经办妥的样子。
只是他拿筷子的手早就抖的不像样子,脸上的笑容也僵硬的可怕。
“你们的办法不过是跳出来说并没有奸细,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们为了能拿到兵权去收六州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只不过演砸了而已。”
赵益清又说不出来话了,这确实是他们想的办法。
流光接着道:“这样我虽可脱身,但是你与将军,老餮堂跟赵记茶楼都将沦为笑柄,南街本来好不容易有了变化,可我若以这种理由出去了,那南街只会还是南街,还是个任人嬉笑怒骂的南街,再想变化难上加难。并且将军会变成只想夺权的恶人,好不容易有的收六州的苗头,都会变成一纸空谈。救我,实在得不偿失。”
流光说的都对,可赵益
清不甘,他不想流光放弃她自己,只是流光再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只见她起身行礼道:“赵公子回吧,流光今日不见客了。”
赵益清忽的眼眶就红了,他愣愣的坐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喃喃道:“凌迟处死,千刀万剐那该多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