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值下午,南街并不热闹,但已经传来了阵阵丝竹声。
南街的楼阁皆挂着纱幔,风一吹,飘逸极了,层层叠叠,朦朦胧胧,带着股糜烂的气息。赵益清莫名的喜欢这里,不是因为这里是寻欢作乐的地方,而且因为这里有一种很特别的“精致”感。
在各个楼前都有着揽客的姑娘,她们要么坐在门口弹着琵琶,要么现在门票挥着手绢娇笑着,脸上的妆容或重或淡,衣服或素或艳,竟有了一种百花齐放的感觉。像极了赵益清当年所处的圈子,万紫千红,色彩斑斓。
“少爷,想什么呢?”见赵益清发呆,进宝扯扯他,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少爷,想姑娘也得到晚上呀,这还大白天呢!”
赵益清轻轻踹了招财屁股一脚,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谁教你的?”
招财吐吐舌头,不说话。
进宝乐了一下道:“少爷,前头是南街最大的楚馆,秦风楼,少爷可要去看看?”
“看什么看?你们年纪还小呢,到这种地方都得捂住眼睛,知道吗?”赵益清嘴上说的自己清风月明,脚上可一点儿都不慢的向秦风楼走去。
南街的青楼楚馆都是带着酒菜的,尤其是秦风楼,不仅菜的味道不错,酒更是一绝,还有姑娘作陪唱曲,所以虽然是下午,秦风楼的人却并不少。
赵益清一进清风楼里,鸨母便迎面而来,这时候赵益清才知道招财之前的形容是什么意思,煞白的底妆上打着嫣红的腮红,眉毛画的细细的,眼睛上却画浓黑的眼线,嘴上还涂着艳红的口红,着实辣眼睛。鸨母见了招财进宝,热情道:“这不是招财小爷,跟进宝小爷吗?雅间还给你们留着呢!快快,跟奴家上去!”
赵益清:???招财进宝对这里这么熟吗?
“麻烦妈妈了,今日是我家少爷过来,烦请妈妈开个最好的雅间,再上壶上好君山银针。”进宝面对着鸨母,很有礼貌。
“好嘞!”鸨母应一声,喊道“琴琴,带几位爷上三楼!”
刚喊完,就有一个清秀讨喜的小姑娘跑过来,娇笑道:“几位爷,跟奴家走呀。”
说罢,引着赵益清一行人往三楼走去。但赵益清或许是今天又不宜出门,他们刚走到二楼,就遇见了从三楼下来的季茂成。
今天的季茂成不再是书生打扮了,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衣服,头带白玉鎏金发冠,一看就是纨绔子弟。
他瞅见赵益清,嗤笑一声,道:“呦,遇见病秧子来逛青楼,真晦气。”
赵益清暗骂一句**,道:“不想挨揍就让开。”
招财也跟着上前,往季茂成跟前一站,把季茂成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季茂成又不知道想到什么,站直了,大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穆将军,如今却来这青楼楚馆寻欢作乐,简直是不知廉耻!”
“你闭嘴!”招财气的举起手就要朝季茂成打去,却被季茂成身后的家丁挡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这下季茂成更嚣张了,就差叉着腰大笑了,
他鼻孔朝天道:“小小家奴也敢嚣张,赵家真是没规矩!”
“**。”这次赵益清没忍住直接骂出了声。
季茂成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说你这逼玩意儿傻。”赵益清翻个白眼觉得好心情都被毁了,他道:“季茂成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天天关心我喜欢谁,见我就说穆将军,我看八成是你喜欢穆将军吧,上次也是让人找来穆将军,你怕不是和穆将军有一腿吧!”
“你!”季茂成刚出声反驳,身后便伸出一只手,猛的把他推到一边。
来人一袭黑衣,眼神冰冷,他隐约带着怒气,道:“赵益清!你又在搞什么麻烦!”
赵益清听见这个声音一时间火从心底起,他抬头狠狠的瞪着穆棣。穆棣也低头看着他,眼里带着怒火。
季茂成见状在一旁嘚瑟:“赵益清,让你胡说八道!”
赵益清和穆棣同时转头瞪了他一眼,季茂成登时噤声。
楼下鸨母听见这边动静,赶紧赶了过来,陪着好话道:“几位爷,莫生气莫生气,奴家这就叫瑶琴碧棋她们过来陪着几位爷,给爷消消火。”
“不用了,”赵益清摆摆手出声道:“烦请妈妈备上几壶好酒,让我与将军好生聊聊。”
“我答应跟你聊了么?”穆棣眸中的怒气更浓了。
“你今天聊也得聊,不聊也得聊!让开!”赵益清喝开季茂成的人,扯着穆棣就往楼上走,穆棣不知怎么回事,浑身一僵,竟然也没有反对,乖乖的跟着赵益清到楼上去了。
赵益清刚拽着穆棣上楼上雅间坐下,酒就跟着上来了,不知道鸨母怎么想的,让人上了两大坛。
招财进宝站在赵益清身后,季茂成跟着穆棣,两方人里的八丈远,都黑着个脸。
“你们都出去,我跟将军单独探探。”赵益清道。
“你想干什么!”穆棣还没说话,季茂成先嚷嚷起来。
“关你屁事!”赵益清,双手抱胸,凶神恶煞的道,季茂成一时间居然被吓着了,闭着嘴不说话。
穆棣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出去,季茂成走前狠狠的瞪了赵益清一眼。
招财进宝担忧的看着赵益清,赵益清拍拍他们道:“没事的,出去吧,帮少爷守着门。”
招财进宝依言出门,在门口守着,把季茂成气的干瞪眼。
见人都出去了,穆棣开口道:“赵益清……”
“闭嘴!”赵益清把两坛酒一开,推了一坛到穆棣跟前,又把桌上的茶碗扔了一个到穆棣面前,道:“将军,喝了才好说话,先喝再说!”
一时间,二人无言,各自喝起酒来。
第9章
待喝到差不多,赵益清开口道:“穆将军,你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穆棣听见他问,放下茶碗,抬头看着赵益清,少年的脸红红的,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于是他道:“你喝醉了。”
“醉个屁!看不起我是吧!”赵益清蹭的站起来,端着茶碗走到穆棣旁边一屁股坐下,拍着桌子道:“怎么着,牛逼啊,我刚喝两杯我醉了?你放屁呢?来来来,跟爷说说你多能喝,来!”
赵益清在现代,妥妥的酒罐子,一个人喝趴一片不是问题,至今未逢对手,只是他高估赵不染这具身子的酒量,两杯下肚,已经双眼发直,走路发飘。
穆棣也不多说,举着酒坛子咕咚咕咚一坛子灌下去了,喝完把坛子一撂,看着赵益清。
这可把赵益清整急眼了,伸手捞过来自己那一坛,举着就要喝,穆棣把酒夺下来,道:“赵益清,你别玩花样,要说什么就说,我没时间跟你耗!”
“将军,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赵益清没跟他争酒坛,又把刚刚的话问了一遍。
穆棣看着赵益清,少年虽然看着微醺,但他的神色无比认真。穆棣想,自己每天都在想什么呢,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赵益清都想给他一拳的时候,他才低低的说道:“我想收六州。”
那声音很小,小到赵益清几乎听不见,似乎是有种不敢面对的样子,赵益清想起赵不染对将军的崇拜,再看着穆棣低着头的样子,猛的一下上了火,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冲着穆棣吼道:“收六州就这么让你害怕吗!连说出声都不敢!”
“不是。”穆棣难得没有发火,他神色平静,低垂着眉眼,道:“朝廷没人想拿回六州,太平太久了,所有人都害怕打仗。”
赵益清忽的想起他见到穆棣的这几次,着实不像一个将军的样子,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在路上,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赵益清也平静下来,端起茶碗,跟穆棣碰了一下杯,道:“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但我知道我不喜欢你,我只是也想收六州。”
穆棣并不说话,他眉目紧皱着,眼里有着沉沉的东西,沉浸在自己的某些情绪里。
“有什么事情讲讲吧,我喝醉了,听过就忘了。”
许是自己也喝多了,穆棣听完赵益清的话,没过多久,便开口徐徐讲起来。
“我那时刚打下七州,还未来得及与将士们庆祝,便有一道急招将我孤身一人招回京城。”穆棣闭了闭眼睛,接着道:“我以为是有什么急事,没想到刚回来就被收了兵权,赐下一座将军府,恩赐般的免了我上朝,至此我在朝堂上可有可无,听着镇国将军的名头挺响,但实际上,连个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赵益清听他说的可怜,想起了他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自己的小0朋友们遇见渣男来像他倾诉的样子,他不禁拍了拍穆棣的头。
“你、你干什么!”穆棣猛的躲开,一脸嫌恶,但耳朵却可疑的红了。
这可把赵益清整乐了,搁着劲儿的烦穆棣,一会儿揪揪他头发,一会儿戳戳他咯吱窝,还要拍拍他胸肌,一边拍一边道:“身材不错嘛将军!”
穆棣躲闪不及一把抓住赵益清的手腕,猛地把他推了出去。赵益清噗通一下被推回椅子上,背狠狠地撞了一下,把赵益清疼的龇牙咧嘴,腾地一下眼眶就红了。
赵益清狠狠的瞪着穆棣,吼道:“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