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散开的,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前面就是可以接济他们的县城,这些人绝不会在这个地方让他们自己死去,苏家宝在心里赌着。
苏家宝和洛青俞的马车被护在中间,最前面马车里的人显然也知道此刻最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只是下不了那个狠心,车夫的速度也有所减慢,这时,又听见后面传来尖锐的口哨声,车上的另外三个衙役当即命令车夫提起速度,也出了两个人抽出长刀一脸凶狠的站在车板上。
前面拦路的难民见马车上带刀的壮汉,心里有些颤动,想要退出拦路的队伍,又见旁边人说他们不敢撞,撞了就是杀人,是要吃官司的,又重新状着胆子站了回去。
“哒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疾,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
“啊!”几声凄厉的惨叫,有人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路中央,像是得到了赦令一样,所有人都着散开了,他们尖叫着、哭着、闹着。
四辆马车畅通无阻的疾驰而去,只留下扑面的寒气和渐渐消失的车尾。
马车里,苏家宝崩紧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上半身“嘭”的一下砸在车壁上,他闭上眼睛,唇角扬起,他赌对了。
卢大有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但也被刚刚的行为吓着了,嘴巴这会还没合上呢。
三人进青州城,卢大有和洛青俞向苏家宝道谢后也没什么心情再交谈了,散了各自往家里去了。
苏家宝用热水洗净了脸,徐宜宁则去厨房端来了热乎乎的红枣乌鸡汤,半碗下肚,苏家宝之前被吓的后背冒冷汗的身体总算有了些暖意,和徐宜宁窝在房间里说着话,苏家宝把他去考试前前后后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徐宜宁才满意。
伸手揉了揉自家宝儿细嫩雪白的脸蛋,徐宜宁心疼道:“看这小脸瘦的,得亏这院试就考三场,不然这不就瘦没了嘛。”
苏家宝维持脸上的笑意不变,心里暗道:瘦了才好呢,如今这顶着一张娃娃脸,和人谈生意,若不是他每次都带着管家去撑场面,没多少人会信他。他刚穿过来时,摸到这胖嘟嘟的脸还以为是被水泡浮肿了,过些日子就消了,如今这都快过了大半年了,还是这副样子,他才认命地接受娃娃脸的事实。
娘俩在屋里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聊的火热,突然房门被从外推开了,苏尉一身官服着急忙慌的迈步进来,待看到做在床上一脸笑意的苏家宝 ,他那颤抖的心才平息下来。
宝儿一直被他和夫人宠着,除了那次落水事件,从未遇到危险的事,那几个衙役把难民拦路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心剧烈一颤,生怕宝儿出了什么事。
现在看到他安稳的坐在那儿,苏尉才静下心来想着衙役后面说的话:是少爷严令我们不准停下马车,我们才安全回来的。越想心里越高兴,他上前用力拍了拍苏家宝的肩膀,朗声笑道:“不愧是我儿,不错。”
苏家宝猜到应该是衙役把路上的事告诉了苏尉,他仰头看着苏尉说道:“爹,我也是被吓着了,不敢让他们停车,这才......”苏家宝摸了摸他自己的头,嘻嘻笑了两声,一副被苏尉夸奖的不好意思的模样,配上那笑成月牙的眼睛,当真是可爱无害、纯真漂亮。
徐宜宁在一旁见这父子俩笑的欢快,问怎么了,苏尉和苏家宝两人对视一眼,找了个由头混了过去,二人都知道,若是徐宜宁知道这事,定然要掉眼泪的,二人都舍不得。
说来也是,徐宜宁对待别的事端庄有礼,大方得体,偏一遇到苏家宝的事就掉眼泪,想也是爱的深切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家宝时常跑到苏尉到书房与他说话,问与难民相关的一些事情,苏尉也没避着他,苏家宝问朝廷对这难民的事有什么指示,苏尉摇头说暂时不知,然后又肯定道朝廷的救济粮款一定已经快到燕北地区了,那些难民应该不用熬到冬日了。
苏家宝没有再说话,看着苏尉脸上的信心十足,他把视线垂了下去。
苏家宝心里道:朝廷的粮款到应该是已经到了燕北地区,但那粮食与银钱早就被沿路到官员层层剥削,恐怕已经是不剩多少了。
苏家宝没有把这事说出来,一来,一心读圣贤书的苏尉定是不信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二来则是说了也无用,根据记忆,这次贪污粮款的事牵扯甚大,不是苏尉这小小的正七品知县能插手的。
几日过后,某一次地方。
一行四人骑着马儿从岭中地界跨入了燕北地界,为首的一人身着暗黑色的锦衣,身段高而挺拔、面容俊美,眉眼深刻,眉宇间是非凡的贵气,男子周身气势全数收敛,窥不出半点,若不是他仅身着单薄的衣衫还能在刺骨的寒风中面色如常,谁都看不出这是一个有武功的男子,且武功还不低。
男子身后的一名侍卫拱手道:“主子,可要派人先去通知一下燕北府?”
男子摆摆手,说道:“不用,直接去燕北卫。”
燕北卫是驻守在燕北边境的军队,此行他的主要目的是暗中前往燕北卫,没必要在燕北府停留了。
一行四人驾马疾驰,直接绕过燕北府,到了燕北地区偏北的地方,四人的速度降了下来,男子面色依旧冷漠,周身却隐隐散发出迫人的气势,当看到沿途越来越多冻死的皮包骨头的尸体时,男子直接停了下来。
身后跟着的三个侍卫见状也拽停了马匹,眉头紧锁,心里暗道:明明朝廷已拨了救灾的物资,为何沿途还有这么多的尸体。忽然,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刚刚说话的侍卫立刻上前。
“老人......家......”萧奕话刚说一半就停了下来。
面前的老人浑身僵硬,如同丧尸一般的走着,手里还拽着一块破布,面色青紫,嘴巴一张一合的好似在说着什么。
“不冷了,马上就不冷了。”懂得唇语的萧奕读懂了老人的话。
老人拖着身体走到一处地方,把手里的破布盖在了一个早已死去的孩童身上,然后倒了下去。
萧奕眼神一暗,他早已看出老人只凭着一口气活着了,转身来到了黑衣男子面前。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半响开口道:“去查。”
第16章
燕北府城的一家客栈里。
之前的黑衣男子坐在上首,听着面前半跪着的两人的消息 。
“朝廷的救灾粮已经到了岭中中部,再有三日就能到达燕北地区了。”
男子听完,垂眸想了一会,半响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男子抬头对着一旁的萧奕说:“你带一人先去燕北卫,与燕北大将军会合,期间有事,来信报我。”
“是,主子。”萧奕垂首没有多问,然后带着一人快马奔向了燕北边境的驻扎的燕北卫。
男子饮完杯中的热茶,静坐到天黑,夜探了燕北府。
燕北府虽然灯火明亮,但是燕北知府却不在府衙内,男子让侍卫带路,直接去燕北知府的宅子。
百姓见燕北府衙依旧燃着灯火,以为知府大人熬夜办公,却不知道那只是做做样子,而他们敬仰的知府大人正在和他的小妾被翻红浪,好不自在。
“老爷,来呀,用力......”
“你个小骚、货,等着啊......”
两道身影隐在大树枝叶中听着房内的荤言荤语,侍卫看了眼自家主子平静的面容,心里为这燕北知府点了一根蜡。一阵风吹过,树上已经失去了两人的身影。
翌日,前往燕北府下属领地的官道上出现了两道骑马的身影,侍卫在一旁禀道:“主子,燕北下属的两州两县都不准难民进城,目前云州和两县都有爆发过小范围的暴动,都被镇压下去了。剩下的青州,是难民集聚最多的地方,却一次没暴动都没有。”侍卫指着前面一波波的难民,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从其余地方出来想要逃去去青州的。”
“去青州。”男子双脚夹马肚,朝着青州奔去,侍卫紧跟其后。
寒风呼啸,约过了两个时辰,男子终于到了青州县城,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此刻却有些许错愕,落后半步的侍卫则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只见,距离青州县城外搭起了密密麻麻的简易帐篷,帐篷虽简陋又繁多却井然有序,走进一看,还有一些帐篷是没人住的,显然是早已搭好,为后来的灾民准备的。
大约每十个帐篷中间就有一个巨大火堆,火堆旁聚集了好些灾民,灾民身上的衣服更加让男子和侍卫惊奇,不是长袍长衫,竟是上衣和下衣分开,上衣只有躯体和两只手臂,下衣也是依着两只脚分开的样子,有些像他们内里穿的亵衣的模样,却又不太一样。
男子一眼便看出这般的衣裳是极省布料的,虽是不伦不类,也不是很厚,但是和一路上他们看到的那些衣不蔽体的灾民好太多了,青州城外的这些灾民脸上亦是充满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而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灾民脸上都是绝望、悲哀。
他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明显的笑意,淡淡道:“这青州的知县倒是一个妙人。”
侍卫适时出声介绍:“青州城的县令名为苏尉,做了青州县令近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