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去看看。”
元绣刚要起身,红玉就有几分为难,“小姐,现在全城戒严了。我听人说,县衙现在不让进呢。要万一那贼子就潜藏在里头,咱们这一去,要又成了靶子可怎么办?”
“这事发生多久了?”
“仵作说大概是寅时的事情,现在都过了大半天了。我们不如就在家里等结果出来吧。”红玉试探着说道。
“不用担心,死的人是作恶多端的土匪。他们做了多少坏事,杀了多少人,仇家多的数不胜数,这么做总归是为了替天行道,不会拿我们普通人动手的。”元绣又道,“你若是怕,我叫了车夫自己去也好,你身体还未康复,就不要劳碌奔波了。”
她这话说完就要出门,红玉立马就急了,匆匆跟在身后,说什么都不走了。
“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奴婢这条贱命有什么可惜的,主要是小姐的安全,奴婢需要——”
元绣很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红玉,把她看的有几分莫名,摸了摸脸,只以为是脸上哪里脏了,忙伸出袖子擦脸。可脸都被擦的红了,元绣还在看,红玉不自然的垂下了眼睛,盯着元绣领口的刺绣猛地看,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
“我曾经说过的,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元绣执起红玉冰凉的手,轻轻道,“从今以后,你我姐妹相称即可。”
红玉后退半步,不行摇头,“不行的小姐,这、这太过逾礼了。”
“你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只是让你叫我声妹妹,姐姐就不敢了?”
见到素日稳重大方的红玉被吓得失措,元绣眼底流露出笑意来,“既然红玉姐姐这样害怕,那绣也不勉强,只希望姐姐今后别再以奴婢自称了。要记得你是绣的姐姐,若是你以奴婢自称,那绣可也——”
红玉吓得忙抽出手捂住元绣的嘴唇,“小姐快别乱说了,我、我以后绝不会这么说了!”
元绣美目流转,冲红玉眨了眨眼睛,难得流露几分俏皮,转身走了,倒把红玉看的呆了呆。
小姐她有多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
红玉眼眶湿了湿,怕被元绣发觉,快步跟上前去。
“小姐,真要去县衙么?”
“当然不,咱们去赵府!”
第八十二章
元绣到的时机特别巧, 赵府门口站了两排的官兵, 将门口给堵得密不透风。她们不过是从马车上下来, 就被人用两把刀架住脖子, 跟个犯了事儿的囚犯似的。
红玉眉眼一瞪,朝元绣身前跨过一步, 挡在她身前,怒道:“你们什么人?竟然敢这样对我们家小姐?敢问这位差爷, 你们手中的刀, 就是这么对着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的么?”
那官兵才不管这许多, 早就得了吩咐,不管何人都阻拦在门口, 不得让他们入内。
再说元绣往常并不如何出门, 要叫他人认出她,也是难事一件。
对方并不让步,元绣也不打算空手而归, 双方陷入僵局,久久未曾动弹。
“你们快点走, 别妨碍我们办事!”其中一个举刀的官差吆喝了一声, 手上使劲儿, 正打算借机吓唬元绣主仆,可手里头的刀还没往她们身上拍呢,不远处突然出来一声怒喝!
“你们干什么!”
元清好不容易得了空,出门来逛逛。这头等新鲜的事情,就属看守森严的地牢内囚犯一.夜暴毙身亡最为夺人眼球。他不过是一路走来, 就挺少不下十数人讨论。以他这样贪玩好动的性子,又哪里是能够坐得住的?
当下问了去了县令家,问了臭气相投的李璟,就往这赵府而来。可没想到,人都还没走到跟前呢,就看到自家矜贵的姐姐,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威胁!
元清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的东西,嘴.巴就已经先脑子动了起来,大声呵住了官差的动作,随后提着衣摆飞奔到跟前,一脚踹开那举着刀的官差,劈手夺过刀鞘,怒意勃发道:“看清楚小爷我是谁!以后要是找事情,记得来找我,可别对女人动手!你知道她是谁吗?”
周围官差顷刻间将他们包围起来,手中的刀刃都出了鞘,抵在腰间,闪烁着寒光。
“放下刀!”
“呵。”元清冷哼一声,面无惧色,“她可是元家的大小姐,就算是县太爷都得给我们元家三分薄面,你们这些虾兵蟹将,竟然敢将你们肮脏的猪蹄子朝她身上招呼,怕是活腻味了?”
他扭头看了元绣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不知为何,元清竟然一个哆嗦,觉得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就发泄在了脚下人的身上——
用力地踢了一脚!
可那官差却根本不记得要同他问罪,反倒极惊讶道:“你就是那位被土匪掳走的元府大小姐?”
同一个身份,被人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问出来,元绣的心情自然也是大大的不同。
她缓步走到元清身侧,手中一个用劲儿,那把在元清手中的带鞘长刀就落在了她的手中。
元绣掂了掂那把刀,接着在周围官差的目光中,将刀柄架在还未爬起身大大官差脖子上,并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发出啪啪的声响。
“正是小女子,请问差爷有何指教?”
官差本欲发怒,可转念又想:这元府大小姐疯病威名远扬,昔日虽不曾见,但却有所耳闻。如今她之所为,何尝不是他刚刚脑中所念而未曾实施之事。
况且大人不记小人过,堂堂男儿又何必与女子多做争斗?未免显得肚量太小了些。
“原来是元小姐,若早报明身份,我们绝不阻拦二位。赵公子在府内等候多时,元小姐可要现在前往?”官差受了辱,可这毕竟是赵纨的贵客,脸上仍要做出恭敬和善的模样,露出的笑未免有些刻意。
“这刀只该朝着它该朝的人,而不应随意指向他人。刀剑无眼,小心误伤呀。”元绣微微一笑,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与刀鞘摔做两段,“差爷还不赶紧收起来?”
元绣话刚说完,倒在地上的官差伸!!手就要去捞刀跟鞘,不过元清还踩在他身上,动作不便。还没等他发话,元绣眼刀如风,已将元清刮得偏体生寒。
等官差将刀锋收起,元清已追逐了元绣的背影,朝着赵府去了。
“姐!你是不是又生气了?我又做错什么了?”元清不服,紧跟其后,“你别每次都不给说,然后甩脸色给我看!”
他嚷嚷了一路,可元绣偏就不曾回应他。
一进赵府,就有侍女带他们前去见赵纨。出了轰动县城的案子,他身份尊贵,自然不能独善其身。如今县令与他一同商议,这尸体,竟就秘密挪到了这闲情公子府上,而外人哪晓得这个,只怕还以为封在县衙,堵在门口只求一见。
大厅房门敞开,远远看过去,地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盖着白布的尸体,身边围绕着两位仵作,听闻其中一位是从隔壁县衙调来临时协助办案的。
赵纨站在通风处,元绣还未近的身前,他便已经看到,朝她招了招手:“几日不见,元小姐清减不少。”
元绣站定在他身前,知他还有话未说,也不言语,只等他下文。
赵纨一笑,“我知你要来,可也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这才刚刚送来,连仵作都还未曾检查完全呢。”
大厅本不小,可摆了一地尸体,又有仵作等数人,顿时狭窄许多。
两名仵作,此时正一左一右环绕在正中间一具尸体上,其中半蹲于地上,身子略微前倾,正好挡住了尸身面容,从元绣的方向看去,只能见到半张下颚。
可即使只有下颚,她亦震惊不已。
“他真的——”话还未出口,就已收住,元绣快步上前数步,站在仵作身侧。
此时终于再无人能阻挡她的视线,元绣的震惊不减反增,双目远睁,竟有些难以置信。
初次见面时,他是气势勃发的山大王;再次见面,他虽酷刑加身,昏暗影绰中,仍算得上是铁骨铮铮。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第三次见面,他已成了躺在地上众多尸身中的一具。比之其他的不同,则是伤痕更多,浑身被血水染红又再变黑,竟找不到一处完好。
就连检验的仵作,都不住的摇头叹气。
“我也算是验过不少尸首,今日还真算得上大开眼界。”一名仵作说完,另外一名跟着点头称是。
元绣道:“两位先生何出此言?”
仵作叹气:“姑娘来得迟,自然是未曾见到,初掀开白布之时,即便是我们二人,也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元绣更是惊奇:“先生验过的尸身多如牛毛,又怎会受到惊吓?”
仵作站起身,摇头,“你只见到他此刻双目紧闭,又哪知我们当时所见。他浑身血痕,胸口被一中空管状物刺穿,失血过多而死。死前饱受折磨,明明死状凄惨得很,可他竟是双眼大睁,唇角含笑,死不瞑目却又含笑九泉,实在是矛盾得很啊!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连我们都吓了一跳,觉得毛骨悚然。”
被他们一说,元绣仿佛是亲眼看到了那副模样,脸上表情悚然一变,倒退了半步。
“这位姑娘,看您这模样,似乎是与他颇有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