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卿走上前来,不容她分说,反手握住她双手直接将她背到身上。
好在红玉很轻,虽有些不大方便,但却也影响不大。
路过胡老三身边的时候,江九卿朝他投去一眼。
只见他下.身处积了摊小血洼,裤子被染成了红布。最初的疼痛过去,胡老三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不会在地上扑棱翻滚,可是盯着江九卿看的眼神里却写满了怨恨。
“自作孽,不可活!”
江九卿丢下这句,刚准备走,胡老三却忽然笑起来。
他被点了哑穴,发不出声,笑的时候不断大喘着气,整个人抖得厉害,手脚在地上摩擦着竟然扑棱到江九卿跟前,用脑袋去撞她的小腿。
“你干什么?想死吗?”
江九卿抬起腿,一脚踹向胡老三,目光刚接触到他的眼睛,动作僵在了半空。
刚才还是怨恨的眼睛,现在却充满了讥讽跟同情,前后速度转变之快,直令人叹为观止。
明明他才是如同蝼蚁一般趴在地上,仰仗着他人鼻息才能活着,此时却高高在上的仿佛掌控生死的帝王。
江九卿有片刻的迷惑,心头刹那间浮现胡老三方才没说完的半句话。
“看着倒像个故人,可人家娇弱的像朵花,你却——”
“公子,你怎么了?”红玉忍着咳嗽问道。
江九卿猛地甩头,一脚踹开地上的胡老三夺门而出,“没事,我们走吧。”
房门口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体格健壮的男人,有的身上带了伤,是江九卿初到此处就已经下手解决掉的人。
她来时凭借出色轻功自正门上来,但现在带着人离开却必须要抄小道。
“有人!”
江九卿低喝出声,元绣反应不及,被她闪身拉入一面巨石后,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抗拒堵在了喉中。
“糟了,那人来了。”
来人正是钟汉山。
他回了休息处,一想到胡老三平日所为,坐卧难安,干脆直接来了这里,确认元绣安全。谁知远远走来,见到手下躺了一地,人事不知。
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本就对血腥味敏感。
钟汉山只是站在门口,就已经从门缝中闻到了浓重的腥味。他心中警铃大作,一脚将房门踹的轰然倒塌,引入眼帘的就是倒在血泊中的胡老三,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望着他,眼神写满了哀求。
“三弟啊!”
钟汉山大吼一声,在寂静的寺庙中传出去很远。
“赶紧离开!这里绝不能再做逗留!”
江九卿松开手,沉声道:“我等会将你们送到侧门下山处,你带着红玉从那里离开,不过需要等我的信号。只要守在那里的人一跑开,你们就头也不要回立刻下山去赵府搬救兵,找人过来端了这匪窝!”
“你呢?”
“我等会就——什么?”九卿乍一下没反应过来,眼神中透出两分欣喜来,“阿绣你是在关心我吗?”
元绣冷冷勾勒下唇,“我是怕你死了,我们主仆二人无法安全脱身。”
江九卿知她面冷心软,哪会与她计较,“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闲话休提,时间紧迫,快同我走吧。”
三人一路小心翼翼的穿过再次相逢的梅林,当初热闹的景象一去不复返,整片园子里空无一人。
下山的侧门出口就在园子后头,只不过那里有两个腰间别着大砍刀的汉子守着,正坐在两块青石上喝着烈酒。
江九卿放下背上的红玉,指着那两人与二人道,“看到那两人没?等会我设法引开他们,你们只管往前跑,后面的事交给我处理便是。”
红玉咬了咬下唇不敢说话,看了元绣一眼。就在她以为元绣不会开口应答时,只见元绣目光坚毅,语气中带着狠意:
“好!”
此话一出,她转过身去,再不看身后江九卿一眼。
红玉欲言又止,望着元绣的被鼓起勇气说道:“公子,你……一定要小心。”
“嗯!照顾好你家小姐,我走了。”
江九卿转身的果决,只是离开的步子太过沉重,她走的慢极了。
江九卿啊江九卿,到底是你的儿女情长重要?要是她们的姓名重要?
念头一起,她迈出的步子就坚定起来。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江九卿猛然回头,元绣站在梅花深处,浅色的裙角被风吹的扬起,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肢。
她没回头,腰板挺得笔直,一如从前高傲。
江九卿心中微暖,纵起轻功,不过几个呼吸,已然远去。
“有人闯进来了!我去追,你快去报告钟老大!”守门二人见状,各朝一方向跑开,露出了身后直通山下的小道。
“跑!”
元绣一手拉起红玉,一手提起裙角,跌跌撞撞在雪地中奔跑,眼看着就要入了小道下山,却忽然听见远处一片厮杀声愈见响亮。
“小姐我们……”
红玉回头看了眼,园子挡住了所有,她什么也看不到。
“走吧。”元绣放在身侧的手心满是汗水,可她仍是握紧了红玉冰凉的小手,浑不在意道,“不可节外生枝。”
“是,小姐。”
第七十八章
调兵是需要时间的。
赵纨作为世子, 身份尊贵, 随身的令牌可以让他调动县城中的守备军, 可这也要花上不少的时间签批文书。等他将一千护卫带到永安寺时, 距离他得知消息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一个时辰足够发生很多变故,赵纨深知胡老三为人, 而偏偏是身患怪病的元绣被劫为人质,若她出了意外, 只怕九卿不肯善了, 定要将这庆云县给搅的鸡犬不宁。
不论赵纨有何目的, 他总归不想见事情发展到如斯田地。
庆云县护军不如赵家亲兵,平日里安逸度日, 疏于训练。不过是走了些路, 爬了点山,还没见着匪类,就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满头热汗。千把人宛如长蛇蜿蜒在山路上,从高处望下去颇为惊人。
红玉扯着元绣的左手, 在地上哇哇直叫。她平日稳重, 可经历过大起大落, 再是冷静的人,死里逃生总会失常,更遑论红玉不过一介女流,能忍到此时已是难得。
“小姐!你看那!有人来救咱们了!”
她激动之下,忘了元绣左手有伤, 一不留神扯到伤处,元绣吸了口凉气,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淡淡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怎会?”红玉大吃一惊,粗略看过去,至少百千人,怎会敌不过不足百的贼人?
才离了虎穴,元绣并不急着赶下山,她望着山中长蛇,眉目微蹙,“匪徒人虽少,可各个身经百战,以一敌十。官兵人多,可你瞧他们军心涣散,等爬上了山,体力早已不支,如何挡得了养精蓄锐的土匪?”
越说,元绣的眉宇就皱的越紧,目光更是朝山顶某处望去。即便她装的再如何自持冷静,可一旦涉及某人,心湖就泛起涟漪,再不复当初。
“元小姐在这!”
乍然一声惊呼,将主仆两人吓得一跳。
探路的斥候见状,喜不自禁,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元家小姐按照,我这就去禀告世子,你且在此等候!”
说完不等元绣开口,就快快窜出几米远,腿脚很是利落。不多时,他再次归来,身边跟了数人,其中就有赵纨。
“你已逃出,怎不见九卿?”赵纨目光扫过四周,脸色蓦然冷峻起来,“你们两个弱质女流,能从粗野土匪手中逃出,肯定有人帮忙。元府尚且不知你们所在,能来救你们的,只怕也只有她了。可你二人在这,为何不见她?”
赵纨此话将元绣问的哑口无言,他又逼近两步,隔了两层石阶,冷然道:“你将她丢在那,逃跑了。”
这话,已不是陈述,而是质问了!
元绣深吸了口气,并没被他这番责难问倒,反倒出声讥讽:“赵公子好大气派,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为非作歹多年,官府并不作为,任由其挟持无辜百姓,如今来迟不说,还质问死里逃生的弱女子,这是何意?”
“你若真关心她,就不该再多做逗留,将她置于危险之中!”元绣说完,不再理会面沉如水的男人,领着红玉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一路下山。
红玉捂着胸口,不安道:“小姐,我们就这么离开么?”
“你可能杀人?”
红玉摇头。
“你可能提刀?”
红玉为难。
“那我们留下来做什么?”
红玉醒悟,再不言语,与山上的护城兵背道相向,紧跟元绣下了山。
……
赵纨赶上山的时候,雪白的地上泼满了热血,像开满了花。地上躺了很多人,唯独没有他认识的那个,当下心里松了口气,他指挥着跟来的兵散开去抓人。
“你通知下去,见到江九卿,不许伤她,将人带来。”赵纨吩咐他的近身侍从,这些人里头只有他见过江九卿,又是赵纨跟前的人,自然由他来通知。
山上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苦斗,人少了不少,制服这群人比赵纨所想的要快不少。
半个时辰的时间,除了逃下山的几个漏网之鱼,剩下的十几个活人都已经被捆了团团围住,脸上写满了哀求:“我错了,你问什么我都说,千万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