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
她还和顾阿姨站在她那辆小车跟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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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停车点。
“知母莫若女,小眠那么倔,还是你懂得怎么让她服软。”顾婕微笑,“只不过话太狠了些。换作我是她,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昂,不会。”云筱拉长了音节笑着说,“我们家那孩子不知道记仇。说起来,还是佳期靠谱,要不是她提一句,我哪开得了头啊。”顿了顿,面色转为恬淡,“姐姐,别给小眠碰到酒,去年在家喝得不省人事,瞳孔都涣散了,我开车送她去医院,路上哭得险些车祸。等她醒了,问她,她还犟呢,说不关她事…我剩下这一个孩子,本当好好照料她,哪怕辞去工作都应该守着她,可是创业不易,我不想半途而废。”
顾婕点头:“我知道。”
“麻烦你了,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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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眠两只手搭在窗上,看得正出神,房门响,她过去打开,只见谢佳期提着她的小破书包站在门外。她劈手夺过来,朝谢佳期瞪了瞪眼。
门外的人摊手。
“……”林未眠别开脸,咬咬牙,“谢了。”
谢佳期:“不客气。”
在她转身之际,林未眠又有意见,“站住。”
“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诡计。”
“?”
“不就是激将法么。”林未眠直视她,黝黑的瞳仁里有两只迷你谢佳期。
谢佳期目光越过她头顶,半晌收回来与她对视,“你是说,我激将你,为了留下你?”
林未眠一愣,迟疑:“不是……么?”
好像哪里不对。
谢佳期两根手指抚着下巴,“留下你做什么?”
林未眠歪着头想了想,白瓷一样的面颊渐渐泛起微红。是的了。太自恋了。她有什么值得谢佳期费心的地方么?老妈的话虽然扎心却句句在理。如今的她对于谢佳期来说就是个废柴啊。根本不配当她的竞争对手。
谢佳期还在等答案的样子。
她硬着头皮点头,“还能做什么,你不过就是想折磨我。你知道我看见你就难受,故意要在我眼前晃。”
谢佳期失笑,转瞬又敛了笑意,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你……”林未眠往后蹦了两步,扔下书包,做出防卫的姿势。
“折磨你。”谢佳期面无表情说了三个字,好像在解释自己的行为。转身之后又回过脸来,淡淡道:“比你高。”
林未眠呼吸又加剧了,什么也说,哐地一声摔上门。
天黑下来是一小时后的事。
顾婕叫两个沉默得像谜的小孩出来吃饭。
谢佳期倒是一喊就来了。
林未眠却说天太热没有胃口,站在那里小小的一只,无限娇弱,“阿姨和佳期多吃一点。”
顾婕问:“怎么了,想你妈妈?”
林未眠摇摇头,“在为文理分科苦恼呢。”
顾婕没有勉强,含笑拍拍她的肩:“那你先休息,我给你留饭。”末了还替她轻轻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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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美东赖得一手好床,偏又爱美爱得要命,不化妆就不见人,渐渐的,练成了哪怕在八十码的车上也照化不误的绝技。精益求精,眼看就要炉火纯青。这天正拿粉饼定妆,透过车窗却发现件怪事。
她的两个老相识,谢佳期和林未眠,竟然一起从佳期家的小区门口出来。
这事新鲜。
她急忙喊司机停车。透过车窗默默窥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其实两个人也不算走在一起,一前一后,相隔差不多十来米,林未眠疾步走在前,那架势和急着摆脱特务跟踪的革|命党有一拼,而谢佳期虽然步态悠闲,但胜在腿长。因此距离总不至于拉得太开。林未眠回头一望,尾巴还在,往前冲得更快。
阮美东隔着两条街都能想象到她脸上的表情,一时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对前边的司机挥手,“走吧陈叔。”
直至第二节 课下课,下雨课间操取消,高一的都窝在教室填分科志愿表,她逮到机会去前排找林未眠,要她老实交代。
林未眠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简要地和她说了说。
“天。”美东石化,“这么说你们同居啦。”
阮美东声音很小,林未眠却如临大敌,拿手里的书一敲桌子,“你胡说什么呀。”
美东笑嘻嘻:“佳期这棵铁树难道要开花了?”
“什么铁树?”林未眠皱眉,“开什么花。”
阮美东神秘地笑笑,“没什么。”觑着眼看看她的分科表,“选理科?”
林未眠揉揉眼睛,“嗯。”反正每一科成绩都不好,但是选理科的话,至少老妈会开心。
“佳期也选理科。”美东啧啧两声,“说不定你们会分到一个班。”
林未眠抬头,“你别乌鸦嘴啊,怎么可能。”
阮美东拿出气垫霜在鼻尖和唇周仔细补妆,wink了一下,“要是你和佳期分到一个班,你请我吃火锅。”
林未眠漫不经心哈了一声。
有的人,天生就是言灵。
两天后,当在新班级的走廊上,林未眠忽然右眼皮一跳,心中升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这两天她都是早晨天刚亮就出门,和阿姨说自己要晨跑要早读,到了下午又是兔子一样先跑回家,尽量避免与谢佳期见面。晚饭则推说中午在食堂吃多了,吃不下,顾阿姨不催她,但会给她煮一碗宵夜。
这样的闪避原本是完美的。
哪里知道冤家路窄。惹不起也躲不起。
那个背着阮美东同款挎包的女生,不是谢佳期是谁?
高一的课程已经结束,虽然还没有举行期末考试,为了赶进度,五月初开始上高二的内容。所以分班手续还挺快的。要是往年,弄什么火箭班平行班,她和谢佳期断断不会出现这样的孽缘。坏就坏在,今年上边查得严,一律不许整那些玩意儿,成绩最好的与成绩最差的要混搭。不许把尖子生摘出来集中培育,而将成绩稍差的当作弃子。
林未眠因为考得特别不好的缘故,成为了平衡好学生的砝码。
新班主任风格更是一言难尽,第一节 课就给所有人下马威,虚胖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说话阴阳怪气,“到了我的班,座位都是按成绩排的。成绩最好的先选,第二名的次之,依次选下来,排名越是靠后,能选的位子就越少,听明白了吗?”
大家都稀稀拉拉地答明白了。
林未眠挑着嘴角笑。这倒轻省。她个选择困难症,留到最后不用选,岂不美哉。因此抱着双臂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勾着嘴角,看好学生一个一个进教室。
谢佳期自然是第一个选的。
该说她中二还是说巧合?她居然选中了漫画主角才会坐的那个位置。最后一排,还靠窗。
然而谢佳期是不可能对着蓝天白的。真真暴殄天物。
貌似有几人想在谢佳期身边那张桌子落座。不知为什么转了几圈,又都在稍远些的地方坐下了。
就在林未眠胡思乱想的当儿,走廊上已经只剩寥寥几个人。
再过了两分钟,就只剩林未眠和另外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戴着厚厚的酒瓶底眼镜,显然是学习十分用功的那类孩子,可能就差一个开窍,所以分数甚至在林未眠之后。
“林未眠。”虚胖的徐老师念完皱了皱眉头,“这什么怪名字。”
林未眠本来都要进教室了,听到这句又转身回来,“老师,这是我爷爷给我取的,您教语文的,应该知道《花未眠》这个名篇吧。”
徐伟良懒得和这些成绩垫底的多说,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赶紧进去,少废话。”
林未眠进去看了看,她要么去最后一排做谢佳期的同桌,要么坐第二排,随时接受来自老师的暴击。
她的身高坐第二排是有些过分了。不过她还是大喇喇选了。
酒瓶底妹子最后进来,环视一周,提着硕大的书包木木然坐到谢佳期身边。
徐伟良跟着进来,在黑板上写下第一次班会主题,“飞得更高”,又在下边写了自己的大名,转过身还没开始说话,就听到有人啜泣。
众人纷纷回头去看是谁。
“钟莉莉,你哭什么?”徐老师问。
钟莉莉就是谢佳期现在的同桌,她颤巍巍地站起来,“老师,我看不清。我……哇……”
林未眠扶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徐伟良逼人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问:“谁和钟莉莉换一个位子?”
大家都没则声。
到了这时候,林未眠有点想明白过来了。
谢佳期固然长得美,奈何官威太重,大家以前不在一个班的时候,多少都被学生会扣过分,扣分事小,但是罚扫事大,有些略变态的班主任,扣分罚扫还搞累加制度,就是说罚扫的时候环境区再被扣分,接着罚。搞不好这班上有人被谢佳期害得一连扫了几个星期的环境区都不一定。
不大不小也算个过节。
就算有些人看她生得美成绩又棒,既往不咎想和她一起坐,只可惜谢佳期满面冰寒,周遭两米内都像冰箱的冷冻室,难免惹人发出“美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