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知道了,”傅秉英点点头,道:“那原定婚礼取消,我和正正回去欧洲找个城堡结婚,到时候会把照片打印出来送给你们。”
黎女士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瞪着粟正,瞠目结舌:“他......他什么意思?”
粟正也很震惊,一时拿不定傅秉英是在说气话还是认真的,但鉴于傅秉英很少赌气,粟正忍不住后爬起来。他的本意是找傅秉英来给自己撑腰,根本没想闹这么大,如果真要往深里说,他其实是希望傅秉英能和家里关系改善。
毕竟亲情是只有彻底失去才会觉得难能可贵的事情。
“小傅,”粟正拉了拉粟正的衣袖,笑了笑,企图轻松的缓和气氛:“别闹了,谁要跟你去欧洲结婚啊。”
黎女士喘了两口气,粟正的话像是突然惊醒了她,他一下子就怒不可竭,只想立刻站起来大骂傅秉英这个不孝子。
“好好好,我为你操心你不当回事,现在连婚礼都不让我去,儿子,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我是你妈我不跟你计较,你这个性格在社会上是要吃大亏的......我现在真是后悔啊,你小时候没有好好教育你,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事业都不顾了,她一个电话打来你就跑过来,银行那边高董会怎么看?你的下属会怎么看?你清高,你清高是因为有我和你爹这样的父母!不然谁会卖你一个年轻人的面子?谁会破格提拔,让你年轻轻轻就当上分行的行长?你怎么长这么大了还不懂感恩啊?”
黎女士快气疯了,一想到自己在儿子心中犹如灰尘,随时可以拂去,她心里就焦虑难安,嘴上也忍不住口不择言地一同责怪,前言后语毫无逻辑,但总算是把一腔不满前前后后说了一通。
傅秉英眯了眯眼。
粟正有些担心地握住了他的手。
但他没有发作,而是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站起来,平静的说:“我认为你现在这个状态不是和交流。”然后冲着粟正说:“把衣服换了,我们去吃饭。”
那种看狂躁症患者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黎女士的心,她越发的激动,难以抑制的叫道:“你就是这么对你妈的?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她想上前一步去抓傅秉英的衣领,后者却早有预料般推开一步。
一小步,不到三十厘米,却像一条深谷割裂了这对母子,割断了黎女士再上前一步的勇气。
她像是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虽红却没有掉眼泪,然后无意识的点头,嘴抿的紧紧的。
第66章 她他 中下下
见她这么难过,粟正不免觉得有些尴尬,而傅秉英没有给他继续尴尬的时间,拉着她的手就要让他去换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后,傅秉英却在黎女士对面坐下了,面前还上了一杯新茶。
“怎么了?”
“不走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爸要来。”
粟正窒息,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
“怎么突然要过来?”
傅秉英看着黎女士,后者通红的眼眶已经恢复了常态,再次变回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她说:“我叫来的。如果你们执意要取消婚礼,那我们今天干脆就好好讨论一下善后事宜。毕竟为了筹备婚礼,我和爸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你们一走了之是轻松了,我们也不是专门给你们善后的。”
傅秉英没说话,粟正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过多久,傅秉英的父亲来了。傅洪辛,著名的外交官,CCTV新闻联播时常出现的面孔之一。
他梳着政治家都偏爱的那种背头,发丝灰白渐层,整个五官清晰的露出来,连带走路的姿势、步调、提着公文包时手臂弯曲的弧度,给人一股浑然天成的信服力。
但他的眼睛是和善的,嘴角没有笑意,目光却是包容广纳的,如同一片深海。
粟正直直的看着他,完全忘了礼貌这回事儿。
他在心里感叹——以一个GAY的眼光——真是个帅老头。
又转头去看傅秉英,盯着他的下颌线,心里想着,小傅老了也会变成他爸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多帅一老头,出去溜公园都倍儿有面子。
一想到老年的生活,一股突如其来的兴奋突然涌入。他想,我和小傅到时候必须得有个花园,必须只能种花不能种菜,而且老了也要注意形象,LV、ARMANI一件不能少,他俩要坐最酷的老头儿......等等。
傅秉英见粟正脸上无意识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你怎么了?”
“......”粟正摇摇头,道:“没事儿。”她心里一惊,刚刚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要和傅秉英一起过老年生活。这就代表着......自己希望和他一起变老吗?
他有些怔愣,低下头去,生怕被人发现了这种感情。
这时,傅秉英的手从桌下伸过来,盖在了她的手背上。见她方才举止怪异,傅秉英还以为他害怕傅洪辛。
“先生,这边请。”
傅洪辛入坐在黎女士身边,保持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
“婚纱挑的怎么样了?”他一开口就是直奔主题。
黎女士故意撇过头去,道:“问你儿子。”
傅洪辛将目光对准傅秉英,后者也直直地回望,显然并不害怕他的压力。
“不顺利。”傅秉英说。
傅洪辛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又转头看向粟正,问:“小粟,这里有你喜欢的款式吗?”
粟正混社会的时间也不短了,直觉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保守回答道:“有,但是还得大家满意才行。”
傅洪辛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很优雅地扬了起来。
“你的婚礼当然要穿你最喜欢的衣服。”
黎女士端起茶杯,杯底和茶托发出瓷器划拉的声音。
粟正有些尴尬。
“不过,”傅洪辛再次开口:“我们作为家长也想提些建议,不是强迫你们接受,主要是希望大家心平气和地把矛盾说出来,互相理解,求同存异嘛。”
水一般柔和又坚定的态度说服了在座所有人,粟正心中感叹,不愧是搞外交的。
粟正自己真的没有太多要求,保守的款式他也能穿,唱反调的原因只有一个——黎女士阴阳怪气的态度,但这点他难以开口,毕竟他又不能抱怨让黎女士别再歧视自己了。成年人的世界永远是合则聚不合则散,可黎女士又是傅秉英的妈妈,虽然看样子傅秉英是不在乎跟自己亲妈散不散,但粟正有顾忌。
这么想大约天真,但真情实意地,他希望傅秉英能有拥有温暖的家庭。
傅秉英见他半天不开口,以为他是不自在,替他说了:“我知道你们对正正不满意,但是我更希望你们清楚,你们满不满意对我的婚姻而言并不重要。妈,我必须跟你讲明白,你的情绪在我心里永远排在正正的情绪之后,如果你让他不痛快,那我只好让你远离他。”
此话一出,连傅洪辛都脸色微变,黎女士更是怒不可竭,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我不管了,他都说出这种话了以后就当没这个儿子了!”
“你冷静一点,孩子再说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好好听着。”
“听什么?听他不孝有理?听他恬不知耻?”
“你说话也要注意一点......”
“你直说闭嘴就行。”
黎女士风风火火地推开傅洪辛,愤然离席。傅洪辛倒是一派平静,像是应付惯了这种场面。
粟正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尽管他一早就知道傅秉英是个情商很低的男人,但他从没想过这人连对自己亲妈说话也毫无顾忌。粟正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傅秉英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赌气,但实话也可以用委婉的方式表达。
傅秉英连委婉的方式都不屑。
他又忍不住想起以前和傅秉英热恋的那段时光,这人到底为自己忍了多少,才会变得那样百依百顺。
在那段时光里,除了出轨,傅秉英从不和他说一个不字。
他感到心脏有些酸软,眼睛眨个不停,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傅秉英的手。
“怎么了?”傅秉英问。
粟正摇了摇头,一股冲动盘旋在心头,马上就要冲出口去,但另一股少女般的羞涩又让他脸颊泛红——好在他变成女人了也是小麦皮肤看不太出来——最后张了张嘴,无声说道:.......好喜欢你。
傅秉英的手立刻反握住她的,粟正吓了一跳,越发不敢抬头看他。
“怎么了?”坐在他们对面的傅洪辛关心道。
“没什么,”傅秉英按捺着激动说:“爸,你去忙吧。”
他这是要赶人了。傅洪辛也不强求多谈,况且他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孩子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吧。
等傅洪辛走了,粟正才敢抬起头来,他思索着要怎么找借口离开,傅秉英却先开口了。
“一起吃个饭吧。”
粟正没有理由拒绝。
他上了傅秉英的车,但是不敢看向傅秉英,满脑子都是刚刚自己告白被抓到的窘迫。我喜欢你并不是一句很值钱的话,但是这一次不同,他知道那句话背后意味着的,其实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