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叹了口气,似乎对他很没辙,又看了看表,道:“快一点,你只有二十分钟了,考虑到淮西路会堵车,我们恐怕都不能提早到了。”
“我马上。”
粟正赶紧钻回房间找衣柜,找半天没找到,最后发现房间里有个暗门,推开里面是衣帽间。在内衣的地方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挑了一个样式朴素的前扣款,衣服是保守的白衬衫,裤子是黑色桑蚕丝的。
然后他快速地洗漱,甚至用了比他男士护理更少的时间,可是问题在于刘海,短发女士都会遭遇的问题——刘海因为睡觉的姿势翘得很高,啫喱水和发蜡都没法抚平它。
直到陈叙来找他,他还在镜子前摆弄。
“还没弄好?”
“刘海,弄不下去。”
“我给你找顶帽子。”
陈叙比他更熟悉这个房子,他快速钻进衣帽间给他挑了一顶蕾丝小帽,春天带刚刚好,作为他朴素装扮的唯一亮点。
等上了车,粟正还在喘气,他被陈叙催的很着急,后者倒显得淡定。
“我们不是快迟到了吗?”
“是。”
“那你怎么一点不紧张。”
“要面对黎女士的只有你,我送你到了之后就回公司。”
“.......”粟正心里千回百转,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谁是黎女士。他相信,要是他胆敢发问,陈叙肯定会发现他不对。
堵在路上的时候陈叙从包里拿出一支口红递给他:“给。”
粟正:“?”
两人对峙了两秒。
“你会连口红也不记得怎么用了吧?”
粟正瞬间领会,接过口红准备盲涂。他只有涂唇膏的经验,唇膏是透明色的,盲涂无所谓,但陈叙递给他的这一支是大红色的,这种口红要么涂满后精细地擦掉边缘,要么轻轻涂一层,抿一抿。
粟正盲涂绝对不能好看。
“你今天真的有点问题。”陈叙从他手里拿走口红,又掏出纸巾在他唇边擦了擦,一看,道:“你连粉底都没涂?”
粟正虽然 gay,但他不涂粉底,所以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怎么了?”
“......没怎么,”陈叙摇摇头,道:“我还以为你很重视黎女士。”
“重视她就要化妆?”
“黎女士挑剔你的状貌举止很多次,你说过不能再让她挑出毛病。”
“挑就挑呗,”粟正毫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陈叙看他一眼,试探地问道:“她不满意你,你怎么跟傅先生结婚?”
要是粟正嘴里含着一口水,他肯定会天女撒花般喷出来。事实是,就算口里没水,他也没唾沫呛住了。
““咳、咳,””粟正自己给自己拍胸口:“傅先生?”
“是的,傅秉英先生,他你也不记得了吗?”
“.......我当然记得。”
“那就好,我简直要怀疑你被人顶替了。”
粟正小心看他一眼,正襟危坐,不敢再发言。
第64章 他她 中
淮西路很快到了,castle的装修低调而奢华,三层小洋楼,门面大小是别人的数倍,只在路口就能轻易看见。
陈叙送他到店门口,没下车,把包递给他,道:“祝你好运,不要发脾气,早点回公司。”
当粟正一个人站在街上时,心慌和恐惧再次一点点冒出来。
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仿佛都在探索地盯着他,他们或许在猜,这人是男是女?为什么男扮女装?人妖?
深呼吸,粟正一咬牙,推开了那扇巨大的玻璃门。
“欢迎光临。”
婚纱店内飘散着清淡的香水味。
一位身着定制西服的服务员向他走来:“您好,请问是来试婚纱的吗?有提前预约吗?”
“哦,有。”粟正打开手机备忘录,里面记着陈叙说的零星片语:“我和黎女士是一起的。”
另一位路过的、明显级别更高的女经理走了过来,她听到黎女士三个字,扭头看过来,一下子发现了着装风格与平日相去甚远的粟正。
“粟女士,您来了。”女经理吩咐女服务生去给他们准备饮料,一边引着粟正一边说:“黎女士已经到了,请这边来。”
粟正心里一阵紧张。
黎女士已经到了。
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傅秉英的妈妈,或者是小姨姑姑.......不不不,应该就是妈妈。
粟正见过傅秉英妈妈的照片,但从不知道她的姓名,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可当他第一眼看到黎女士的面容,就有不妙之感。
“.......抱歉,我来迟了。”粟正怀着歉意笑了笑,做到黎女士对面。
黎女士正在喝咖啡,见他来了也没站起来,也没笑,也没说话,态度是明晃晃的高傲,粟正心里一颤,知道不好对付。
“我还以为你还要一会儿呢,毕竟那么忙。”她的眼睛和傅秉英一模一样,太过相似,以至于有些可怕,当她张开嘴说话,高高在上的气息并不浓,但调子很缓慢,有高有低,高处就吊着你的情绪,低处就压制你的气场,总之令人非常不舒服。
“也没有很忙。”
粟正笑了笑。
黎女士看也不看一眼,自顾自地说道:“那你该给我提前说一声,毕竟迟到是没教养的表现。”
教养。
一个颇有分量的词。
唉,粟正没有生气,反而顺着她说:“确实是。”
黎女士这才抬眼看他,见他面色如常,便端起咖啡有抿了一口。
两人陷入无语。
这时候女经理重新出现,带着高级服务业人员特有的温和的喜悦,道:“两位女士,婚纱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现在开始吗?”
他们把婚纱一件件挂起来,挂满了一整面墙壁,像是一墙美丽的白玫瑰,粟正和黎女士一前一后地走到大厅,慢慢欣赏。
“那件,”黎女士指了指最上面第三件,道:“拿给她试试。”
她没有征求粟正的意见,独断专行,碰巧,那件正是粟正最不喜欢的。
但他觉得跟一个老妇人计较没什么意思,于是没有唱反调。
“粟女士今天是素颜吧,咱们先上妆好吗?这样试婚纱的效果会好一些。”不像一些服装店和小婚纱店害怕顾客的妆容蹭到衣服上,这家婚纱店在每一位顾客试穿的时候都配有服务员帮助着装。
粟正没拒绝。他被拉到化妆镜下任人摆弄。
期间化妆师一直夸他,说他眼睛好看,鼻子挺,皮肤细腻,粟正浅笑,总觉得奇怪。
还不到三个小时,他已经觉得镜子里女性的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别扭了,特别是当妆面逐渐完整,他就越发像一位英气十足的女性。
确实挺好看。
这个事实令他终于开心了点。
我就是好看,当男的好看,当女的也好看,所以傅秉英非要跟我在一起。
扑哧——
“怎么了吗?有什么怎么有趣?”化妆师停下描眉的手,问。
“没什么,粟正摆摆手,道:“就是想到我男朋友。”
化妆师露出了然的微笑,道:“要结婚了,很甜蜜吧。”
粟正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依旧挂着褪不去的笑意:“......我一开始根本没想跟他结婚的,没想到突然就要结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原来从没想过还能跟傅秉英结婚,也不想结婚。
化妆师却误解了,道:“为什么不想呀?”
“我嫌他太粘人。”
“男朋友粘人不好吗?总比他一天到晚花心不强。”
“太粘人会烦。”
“您是女强人,像我们这样女孩子反而希望男朋友多陪自己。”
“.......”粟正笑容渐渐淡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伤感起来,莫名其妙地说:“也是,怎么可能要他既粘人又不粘人,即亲密又保持神秘感呢?”
“您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
黎女士挑的那套婚纱是保守的改良式旗袍,胸口、手臂、腿脚都被藏得严严实实,如果裹上头巾可以直接去麦加朝拜。
粟正不喜欢,他觉得勒的慌。
“怎么样?”女经理领着他站在原台上,开始介绍:“这件是由意大利设计师赛鲁诺·卡诺设计的,他已经和我们合作多年,那不勒斯市长夫人结婚时的婚纱就是由他设计并制作。这条裙子融合了中国旗袍的款式和西方婚纱裙的浪漫,线条简单大气,风格明朗又浪漫。”
“......嗯。”黎女士点点头,没发表什么评价,只说:“换下一套。”她早就把下一套挑好了,一点也不给粟正发言的机会,仿佛他是个任人指示的玩偶。
下一套也是个保守款式,但更偏欧风,大裙摆,中袖,胸口到脖子被密集的蕾丝缠的密不透风。
粟正虽然心情不快,却还是准备去换。
就在这时,他听到黎女士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到:“她气质太轻浮,请多找些端庄的款式来。”
粟正一愣,随即推开服务员手里抱着的那一套裙子,道:“我不喜欢这套。”
空气突然安静,黎女士停下对话,抬头看他,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说:“你有什么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