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苍白地反驳:“我没后悔。真的。”
傅秉英不敢再相信他,胡乱点了点头,下巴上青色胡茬在他苍白的脸上十分扎眼,一点也不像是个今天要结婚的新郎官。
“好。”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有些麻。
见他一瘸一拐,粟正就伸手去扶他,傅秉英没躲开也没接受,像是没看到一样进了粟正的房子。
他缓慢的躺在了沙发上,鞋都没脱,一点不像他的作风。然后对粟正说:“七点半叫醒我。”
现在是六点二十七,距离七点半还有一个小时。
傅秉英不在乎他答不答应,也不在乎他还要不要出去,自顾自地睡着了。粟正心慌意乱,整个心脏都在为傅秉英的状态担忧。这个时候他也不走了,乖乖地跪在地毯上,受在傅秉英身边,生怕他不对劲,干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傅秉英感受到了他的温度,疲惫地睁开眼,说:“过来。”
粟正就乖乖地趴到他怀里,由他抱着。
很快,傅秉英再次入眠,粟正听他的心跳默数时间。他不知道从一数到一千多少遍,也不记得多少次数着数着就忘了数。最后还是傅秉英先醒过来,推了推他,一看时间,果然是七点二十八分。
正一小时。
傅秉英醒来之后就变得很忙碌,他捞出手机开始给很多人发微信,像是完全无视了粟正,搞得后者心神不宁。
“你怎么了?”他想了想,又换了个比较居家的话题:“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傅秉英刚说完,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忙对粟正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开口。
然后粟正就听到他说:
「取消了,是真的,婚礼已经取消了。」
粟正还没来得及反应,发布就挂了电话,又趁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迅速地抢占了先机。
“婚礼取消了,你别逃走,我知道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真的爱我......”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仿佛是说不下去了,要用动作代替:“......没关系。我可以全部接受。”
“因为我.......我、真的太——”
粟正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他感到身体阵阵发热,一股非同寻常的心悸正在他的体内晃荡,他无比恐惧这就是‘还生’的征兆,以至于放弃了去跟傅秉英解释,只是一个劲儿地叫着:
“别说话!别说了!”
傅秉英更加绝望了,绝望中带着一股自虐的痛快,偏偏就想要大声地说出口,他要逼粟正直视自己的感情。
哪怕他不爱我,傅秉英狠狠地想,我也要让他内疚!
他每发出一个音节,粟正就更加紧逼,直到把他餐桌边,终于忍不住吼出了声:“我求求你了!别说了!求求你了!”
这哪儿是求我?这分明是拿刀往我心口上插。
但他被捂着嘴,说不口,只能做给粟正看了。
餐桌上的那把水果刀不大,上面还粘着橙子的汁水,傅秉英拿着它捅进了自己的心脏,粟正惊叫一声,眼泪突然汹涌而下。
他惊呆了,双手颤抖着围绕在刀把上,不敢碰,生怕一不小心就害死傅秉英。
“啊......啊..........”
除了毫无疑义的语气词,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眼泪顺着皮肤的纹路流进嘴里,烫的他舌根酸疼,那一刀仿佛是插在了自己的心脏上,此时此刻的疼痛,远胜他从前死亡时候的痛楚。
“......我、”傅秉英艰难地握住他的手,虽然疼的快要喘不过气,心里却很欢喜。他看到粟正这幅痛苦的模样,就知道他到底有多爱自己。
他是爱我的,他只是不承认,也不许我承认。
“我......哈啊......”
粟正咬牙,仿佛瞬间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不许说!不许说出来你懂不懂!我不许你爱我!”他一边说话,一边嚎啕大哭了起来:“你别爱我了,求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永远见不到你了......”
他用沾满血的手抹掉了眼泪,傅秉英想亲亲他,却动不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越来越沉。原来死是这样的,他想起一个词——“生命力流逝”,觉得非常贴切,他现在就是这样的。
眼前粟正的轮廓也越来越模糊,唯有听觉尚有一份余力。
这份余力,帮助他捕获了这场杀人游戏的疑点。
第69章 薛定谔的猫 上
九点十七,马路变得拥挤,上班族来来往往,红路灯变幻不停,将人们赶来赶去。粟正眨了眨眼,和他站在同一边的人群开始异动,他随着大部队走过斑马线,面前是一栋现代化的写字楼,他公司的所在地。
他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傅秉英。
傅秉英穿着白色T恤,蓝灰的休闲裤和灰色的休闲鞋,除了神色太过冷漠之外,看上去就是个学生。
粟正朝他走过去,想问问他心口的伤还好么?上个世界的事让粟正心有余悸,尽管他已经死过无数次,但傅秉英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难免伤害大些。
不过说来也奇怪,上一次死的是傅秉英,粟正还以为自己任务失败,恐怕要彻底死去,没想到意识消失后他并没有去到白色房间,相反,他游离了很久,直到被送到这里来。
五米、三米、两米,他离傅秉英越来越近,傅秉英也察觉到这个男人是冲自己来的。
此时,绿灯的秒数只剩下十秒。
他们在大马路中央相遇,粟正怀着关切和激动,傅秉英只想避开这个开起来怪怪的西装男。
“诶,等一下。”
「不买保险。」
“......”粟正无语,显然他的担心是白费了,这个世界的傅秉英身体好好的,精神也好好的,说话像个刺猬。
“我不是卖保险的,我找你有事。”
傅秉英看都不看他一眼,笔直往马路对面走,粟正也只好跟着他掉头,几秒钟后,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出发的地方。
「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傅秉英停下,此时红灯亮起,马路上的车辆奔驰起来,他厌烦地说:「你很烦。」
粟正显示被刺了一下,毕竟在经历过傅秉英的深情告白之后,这样直白的拒绝听起来很是刺耳,然而他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丝小小的甜蜜,因为这样的傅秉英让他想起了刚开始追求傅秉英的那段时光。
“你别急嘛,我真的找你有事。”
「什么事?」
“我想跟你约会。”粟正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拿出名片夹,抽出一片递了过去。
傅秉英接过一看,上面写着‘粟正 自在情绪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他心脏一跳,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SOHO北都A座不在这边吗?」
话题跳转之快让粟正愣了愣,他下意识地摇头,指向了对面:“在那边。”
傅秉英盯着他看了许久,面无表情,看的粟正心里发麻。
半晌,傅秉英把名片递还给他,道:「我们不能约会,」他冷淡地说:「因为我是你的客户。」
前台的美女小姐翻看了预约登记册,抬起头,用甜美的声音说:“粟总,傅先生是VViP客户梁镜女士介绍来的,所以安排在了前面。”
粟正缓慢地点头,想多问一句:他什么毛病?
但这是个废物问题,自己是个情感咨询师,傅秉英特地来找自己不就是情感出问题了吗。
他生气地想,傅秉英怎么可以因为我之外的人发生情感问题,这简直跟给他戴绿帽一样难受了。
“这边请。”粟正僵硬地说,随即又意识到傅秉英情商那么低还知道过来看咨询师,这次恐怕伤得不浅。他又有点心疼,顾不上头上的青青草原了,放缓了语气道:“别担心,都交给我吧。”
经历了早晨的搭讪事件之后,傅秉英已经对粟正产生了怀疑。但是梁阿姨信誓旦旦的承诺他,粟正绝对是北京城最好的感情咨询师,找他就对了。
傅秉英跟着粟正走进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间就是普通的办公场所,和整间公司的装修风格一样,这个办公室的装修也是由白色、米色和原木色组成,和粟正那骚包的整体打扮风格相距甚远,一看就是为了放客户放松心情而设计的。
傅秉英心思密,不仅没有放松,反倒因为这些‘体贴’之处下意识变得防备起来。
“到这边来坐吧。”粟正脱掉了西服外套,里面是一件暗纹的白衬衣,他松了松领带,挽起了袖子,简单两个动作传递出了轻松的暗示。
傅秉英坐到他办公坐对面,粟正拿了一份材料给他,道:“先填这个吧,遇到不会的,或者难以下笔的可以随时问我。”
他的办公中中间部分是空的,为的是方便客户坐他对面填资料的时候腿不会别得难受,但傅秉英腿太长了,他只是像往常一样无意识地岔开,粟正的腿就不得已被纳入了他的空间。
当粟正的膝盖外侧碰到了傅秉英的腿内侧,他终于不自在地开口:“你......你要踢到我了。”
傅秉英感到奇怪,腿脚收了点。
「填完了。」
粟正把材料接过来看了看,发现在最近感到生气的事那一栏里,傅秉英填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