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狡辩!"柳沉粹怒气上头:"母债子偿,有什么好愧疚的!"
"我不想狡辩,母后确实对不住你,他杀害你的理由咱们还不清楚,我死了,你固然一时轻松,甚至觉得对付母后了,让她黑发人送白发人,但何尝你死去的时候,父皇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父皇子嗣少的可怜,他承受不住一次次的打击。"
柳沉粹反问:"既然你知道这些,那之前我让你去死的时候,你怎么答应那么快呢!现在打感情牌,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没死成,然后跟他说这些,不就是不想死呗,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
柳惊风沉重的说:"人没一个想死的,我能毫不犹豫的答应你去死,就是不想看你沉浸在无边际的痛苦里不可自拔。你觉得你在伤害别人,但也是在伤害你自己啊,你夹在中间的痛苦你难道没察觉出来吗?"
柳沉粹讽刺的笑了:"痛苦?我不觉得我痛苦啊。"
柳惊风静静的看着他,张开双臂往前一步,环住虚无的柳沉粹:"我没保护好你,是我的不对。皇后要害你,是她的错误,你痛苦是应当的,有怨气也是应当的。可既然你还在我的身边,我还能靠睡梦见你,那么就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来了解你的委屈,好吗?"
柳惊风口吻极度温柔,柳沉粹冷静下来,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让我当没事一样是不可能的。你没死成就别死了,正如你说的那样,父皇会受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
柳沉粹话音一转:"但是皇后犯法了,你最起码要让我的冤屈重现天日吧?你想包庇她?"
柳惊风垂下眼帘,缓声道:"她是我的母后,我当然想包庇她。她还是柳国的皇后,若是一切都暴露出来,父皇该是多么伤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给我点时间好吗?"
柳沉粹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他所有的怨念是由皇后而起,他第一次迁怒别人,也只是因为皇后唯一的软肋是柳惊风罢了。
"且再信你一回,若你不能给我一点交代,我绝不会让你好过。"柳沉粹的威胁在柳惊风看来,还带着撒娇意味。他能退让一步,便是因为他心底里还有他这个哥哥的。
……
大殿下又能看见啦!
这个消息像风儿一样,一下就遍布了整个紫禁城,皇后娘娘很高兴,逮着宫人一个个打赏。
皇帝想赏东西给驱鬼大师,却被柳惊风告知已经出宫了。
"既然出宫了,那便罢了。风儿,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皇帝询问着:"朕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你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务必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儿臣遵命。"柳惊风亲自给皇帝倒了杯茶并放到桌上:"父皇,我想去母后那住两晚,这些天母后担心极了,我陪陪她。"
皇帝知道这于理不合,依旧宠溺道:"都依你。"
他的食指敲着桌面,纳妃事宜是时候提上行程,他这些日子有让赵耳去关注各大臣家中适龄女郎,也早拟好圣旨,就等着大儿子眼睛好了。
"之前说好的,待你眼睛好了,便纳妃的事情你没异意吧。"
"儿臣没异意,只是儿臣只想纳一位好好过,太多女郎儿臣应付不过来,嫌烦。"
皇帝点头:"你嫌人多烦,那便先纳一位,若是以后想选个侧妃什么的,在纳也不迟。"他儿子身体不好,争风吃醋的要是太多,估计会烦出毛病来,还是先选一位好好处,生个一子半女先。
"谢父皇。"
"无碍。"皇帝微微颔首,迫不及待的出去将早已备下的诏书颁发出去了。
……
皇后对于儿子要来住两天,显得很高兴。让贴心婢女将房间整理出来,便嘱咐小厨房晚膳做儿子喜欢吃的东西来。
哪怕皇后位居高位,那种对儿子的爱也是不会变的。
"母后听说你要娶妃了是吗?我看丞相的嫡女不错的,之前宴会的时候你见过,能歌善舞……"
给儿子纳妃,当然要选最好的姑娘,对于丞相姑娘的相貌和才情,皇后都是认可的。
"母后,到时候在看吧。"
"好的,不管挑哪个姑娘,只要是你喜欢的,母后也会喜欢。"皇后娘娘一脸欣慰,虽然也有些自家的大白兔要把小萝卜拱了的失落感,但更多的是骄傲。
最起码自家大白兔也会拱小萝卜了不是吗?
"不过母后,我一直觉得三弟去世有疑云,我原以为父皇会调查?怎么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呢?三弟不会无缘无故喝那么多酒,也不会身边没人,怎么就跌进湖里,死了几天才被人发现呢?"
皇后放下筷子,示意布菜的宫女都出去。才面带愁容的说:"风儿,陛下调查过,最后都指证是沉粹不小心掉下去。"
"可是儿臣听到的却不是这样的。"
气氛有些凝固,皇后皱着眉头扯出一抹笑:"你听到什么了?"
"儿臣听到的,是母后你陷害三弟,把他浸入冰冷的湖水里的。"
这下皇后强扯出的笑意彻底没了,她抿着唇,强硬说:"没证据的话别乱说,母后会这样对你三弟么!"
"母后,你跟儿臣说实话。儿臣看到那天你给的匣子里那些纸片人了,上面只有三弟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你根本不是在为儿臣驱邪,你是想让三弟在地下还不好过。"柳惊风冷静自持的坐在红木椅上,确切的言语像锋利刀刃深深扎着皇后的心。
皇后这才想起,自己儿子现在能瞧见东西,木匣子被他拿走,自然也会被他发现自己曾经说的一切都是骗人的。
"风儿,母后是为你好。你眼睛为什么会看不见,母后一清二楚,是你三弟作恶在先!"皇后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微微咬着唇畔:“你知道母后的为人,哪会无缘无故害人呢?”
“三弟做了什么恶?”柳惊风等着皇后解释。
“你三弟害你眼睛看不见。”
"这我早知道了,母后你知道我眼睛看不见后,为何又好了么?是三弟放过我的。不知道是不是兄弟的缘故,我睡了他能进我的梦里。"
这种事情皇后还是第一次听,她诧异的瞧着柳惊风:"不,这不可能!鬼怎么能进入人的梦里!鬼只能是鬼!怎么能插手人世界的事情。"
"那母后要怎么解释我现在的状态,又怎么解释那天晚上木匣子掉在地上的事情?燕儿姑姑将木匣子带进屋里又出来,木匣子是如何在没人的情况下掉在地上的?"
"燕儿姑姑做事一向谨慎,那天三弟发现这一切肯定很生气,当天夜里才会想让我去死。我知道他念及旧情,只是需要情绪的发泄,于是我答应他去死。果不其然,他在最后救了我,我的眼睛也得以好转。"
随着柳惊风的讲述,皇后承受不住压力,美艳的妆容里竟看出疲态,那笔直的坐姿弯了下来,手肘撑在桌上,头低下去看不清神色。
"风儿,母后错了,只是母后很生气啊,才选择将沉粹杀害。"
低低的抽泣声响起,柳惊风叹了口气,站起从怀里拿出手帕弯下腰塞进皇后手里,凑到她耳边温和道:“母后,三弟就在这里,把一切都说出来好吗?”
第九章 大侠的四儿砸
皇后的思绪不断往前推, 瞳孔逐渐恍惚起来,她想起夏天时候知道的事情。
夏日蝉声实在烦人,听久头都疼痛起来。
因此她年年都让宫人将殿内种植的大树上的蝉都捕捉起来处理掉,一人独处时也安静些。
每年的八月九号是容妃的忌日,也是柳沉粹的生辰,容妃当年产后大出血没救回来,陛下便把沉粹过继给她来养了。
这些年她待沉粹视如己出, 但凡惊风有的,沉粹也会有。只是自己儿子身体更虚弱,她有些时候也更为关注儿子的身体。
而沉粹确实如她所期待的那般优秀, 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而百中。太傅夸赞他为人谦逊,风度翩翩,熟读四书五经孙子兵法……
便是陛下也称赞沉粹极好, 说她育儿有方。
惊风是怎样的身体,皇后一直明白。嫡长子按理应成为太子继承大统, 但她的儿子没这样的精神和体力,她一直都把沉粹当做下一代皇帝去培养和勉励的。
太子的事迟迟没定下来,她也明白最后谁继承大统。
陛下有意在沉粹行冠礼时下诏书,让其成为太子, 她心里都清楚。不论惊风还是沉粹,都是她的儿子,谁继位都好。
八月九号这天,她特意出宫去看看容妃的碑墓。那天细雨霏霏, 她穿的极为简单,燕儿一手提着祭拜的物品,一手给她撑伞。
今天出来,皇后并没有带多少人,一路上便只有一位暗卫暗中跟着保护。
……
离容妃墓地还差十来米的距离,皇后就看到一位中年守墓者往火盆里抛冥币。她凝神一瞧,是以前容妃宫里的人,和容妃走的挺密切。
这时天已经放晴,燕儿收回油纸伞。
守墓者专心极了,一边抛着冥币,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神差鬼使的,皇后没在往前走,而是让燕儿在一旁候着。她轻手轻脚的凑近守墓者,听清了他口中的话。
"娘娘,三殿下还差一年多就能行冠礼了。他很好,如果不出意外,以后便能继承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