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一遍!"皇帝怒气冲冲,他强抑下心中的火气,幻想自己只是听错了。
"陛下,沉粹是我杀死的。臣妾有罪,不关他人的事。请皇上赐杯毒酒给臣妾吧。"皇后不愿牵扯到家族,以死谢罪最为妥当。
"你!"皇帝脸色铁青,指着皇后的鼻头将说未说,手一挥将温热的银耳莲子羹挥落在地上,清脆的声响袭来,便好似皇后破碎的心灵。
皇后咬唇。
"陛下,请您成全臣妾罢。"楚楚动人的眼里,是看透人生的淡然。
只要自己的死能让一切回归平静,那她死是值得的。
可是皇后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要是死这么简单,那所有欠债的一跳下湖,追债的就能既往不咎了?
柳惊风没想到皇后一开口就这么直接,他更想不到皇后把一切揽在身上,神色的决绝淡然让他看的心中一痛。
柳惊风跪在地上,语气竟有些哽咽:"父皇,母后纵然千错万错,也是您枕边人,望您看在以往情分上……"
"好!真好!"皇帝觉得气血充顶,头隐隐作痛,他看着自己珍惜至极的儿子,看着相敬如宾快三十年的皇后,后退一步抓住桌台。
他的好儿子原来早就知道沉粹怎么死,原来沉粹居然是被自己的妻子杀死的。
那可是让皇后养育了十多年的皇子,皇后怎么能痛下杀心,将沉粹给杀了呢!
皇帝知道皇后肯定有理由,但是天大的理由也不是杀自己孩子的借口。
皇帝气急攻心,两眼一眯昏了过去。皇后吓得朝外吼道:"快宣太医!"
守在门外的大内总管赵耳被这一吼吓的魂不附体,他赶紧对御前侍卫说:"把太医绑过来,快!"
御前侍卫腾空前跃,用优美且张力十足的轻功飞走了。
大内总管赶紧进去,果然看到皇帝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皇后泪眼婆娑,紧紧抱着皇帝啜泣着:"臣妾错了,陛下你快些醒来。你还没赐臣妾毒酒呢。"
大内总管听得的疑惑,忙安慰着:"娘娘别怕,太医马上就来,陛下不会有事的。"
皇后哪还顾得了这些,抿着唇眸色发沉。柳惊风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伫立于一侧。
柳沉粹思绪万千,渐渐下定一个决心。
御医乘风而来,被御前侍卫缓缓放下,腾空的感觉无论经历多少次,也无法适应。
御医滚进御书房,连礼都没施,扑过去给皇帝看起来。
"娘娘放心,陛下是急火攻心一时晕厥,并没有生命大碍。开些平心静气的药便好了。"御医松了一口气,吓死他了。
"那就好。"皇后也松了一口气:"这里就本宫照顾着好了,惊风,你要是累了,就坐一会,其余人都退出去吧。"
她现在是临死之人,时间都是偷来的。在最后时候瞧瞧儿子,瞧仔细了,她就一点儿遗憾都没有了。
"惊风,以后和秦国公主好好相处,好好照顾自己,天冷多穿衣服,多喝热水。"
"儿臣知道啊。"柳惊风的笑容有些苦涩,他知道皇后的心里,也知道一开始是皇后做的不对。
但是难道这样两败俱伤的画面是好的吗?
死亡对于周边任何人来说都是伤害。这件事情披露出来,皇帝伤心欲绝。但死人只会加剧事情的痛苦,柳惊风不会放任皇后去死。
"母后你听儿臣讲,死亡是最不值钱的,能解决什么事情,只会把悲痛扩大,让儿臣痛苦,让父皇痛苦,让家族蒙羞。死不是解脱,母后,等父皇醒来,儿臣一块儿求父皇原谅,但是若他真要赐你毒酒,儿臣第一个拒绝。"
第十一章 大侠和他的四儿砸
皇帝悠悠转醒, 眼眸里充满了复杂:“我梦见沉粹了。”
皇后错愕不已:“您梦见了?”
太医们战战兢兢的呆着,炉上炖着的药差不多了,总管太监稳妥的端着药进来:“陛下,喝药。”
皇帝喝下后摆摆手,让太医宫人都退下,只留下柳惊风和皇后。
皇后抿着唇,柳惊风先一步道:“父皇 , 对于赐母后鸠酒一事,儿臣……”
皇帝打断柳惊风的话,目光满是深沉痛苦之色, 胸膛上下起伏缓缓闭上眼睛。
“朕何时说过要赐皇后毒酒了,沉粹懂事极了!特意入梦来劝朕原谅皇后!但哪怕如此,朕很是失望!身为皇后,没有皇后的容量, 连养育十来年的皇子都能下手!心肠歹毒,自当去怀恩市吃斋念佛五年, 消除业障。”
"臣妾遵旨。"皇后心中轻舒一口气,对于柳沉粹的愧疚也慢慢蔓延起来。她原本以为柳沉粹恨不得自己去死,却没想过在最后关头,沉粹原谅了她, 她她说话。
皇帝和皇后之间二十多年的情分不是说散就散的,哪怕她犯了这惊天错误,也没动过杀念!但怒气不可遏制,那一瞬气喘不上来, 他就那么昏厥过去了。
他无法轻易原谅她!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梦见了柳沉粹,他说他原谅皇后了,让他从轻处罚。
"乏了,婚期定下了,便在沉粹成亲后你便前往怀恩寺罢。"
皇后感激不已,能见到儿子娶亲,她便什么遗憾也没有了。
……
柳沉粹望着无边黑夜,冷涩天气于他并无多大关系,他是鬼,感觉不到人世间的冷暖。悲欢同他而言,也是一种奢求,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他都是个配角。
没人能见的到他,他于人世界所有牵绊,都是由自己而起。
这些日子里,他一味想让皇后受到该有的惩罚,报复的心态从未消散。可是看到父皇昏厥时,他陡然明白他坚持报复只会让事情朝更糟糕的方向走。
他很疲累,想放手。
"殿下好啊,我们是地府来的黑白无常,此次前来是带您去地府的。"黑白无常缓缓落于柳沉粹跟前。
柳沉粹从自己的思绪中淡出:"你们怎么来了?本殿还以为要孤魂野鬼游荡这世间了。"
他死了这么多天,从未见过任何鬼差。
突然来到他身前说要带他去地府,啧。
黑白无常都笑起来,黑无常道:"被龙气庇护下的殿下自然同他人不同,您的怨气极重,自然要等你怨气消散的那天携你去地府。"
柳沉粹沉默片刻:"良辰怎么样了?"
"啊?是皇后宫里的那个婢女么。"白无常想起前些日子在宫中是捕过一位宫女。
"嗯。"
"她去投胎了,孕育在楚国某位商贾夫人肚里,判官提笔,许她一世安稳,子孙满堂。"
柳沉粹微微蹙眉,随即含笑,如冰封湖面解冻:"那样也好,便携带我去地府罢。"
良辰下一世能活得好,他最后一丝挂念便尽数消却了。
黑白无常笑道:"那请殿下随我等来。"
黑白无常一挥洒,前路华光乍现,丝丝萤火携带绿叶铺就道路。
跟进路途中,柳沉粹停下来,转头看去。身后的华光与绿叶仿佛只是臆想出来的梦,殿宇道路扭曲折叠,渐渐变成过往事情的回放。
柳沉粹想起小时候发烧时皇后的温柔,那会她的眼睛是那样温暖发光,也是那样年轻。
"殿下,莫看回头路。"去地府路上的行程,也是告别前尘的一种方式。
柳沉粹垂下头:"也罢,走吧。"
前尘往事之于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又过了好几日。
柳惊风翻查书卷,屋子里的蜡烛突然熄灭。他停下翻页的手,下意识喊道:"沉粹,是你吗?"
没有熟悉的冷风吹袭,只有春水再次点燃烛火:"三殿下大概已经转世投胎了,一定会成为好人家公子哥的。殿下,听说婚袍差不多定下版式了!不若后天去看看罢,若是哪里不喜,再去改改也及时呢。"
柳惊风放下手中书,瞧着春水眼底的喜悦,道:"那后天去看看罢。"
那让人厌恶的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温久周十分苦逼的接受着。
一听大使说明日要启程回秦国,他一下便皱起眉头:"明天就走?这么快吗?"
上次离开柳惊风的四五日里,日日朝思暮想,都快要憋屈死了。一旦启程回秦国,起码又要一个月见不到面了。
对于温久周来说,没触摸过柳惊风的美好,尚且还可忍耐。可是碰都碰过了,现在告诉你要等待起码一个月时间,那可真够漫长的。
在温久周漫长的系统人生中,遇见柳惊风,是他觉得时间过的最慢的日子。他每一天都恨不得把柳惊风睡了,每一天又都怕吓坏他。
好不容易到手了,在离开个一个月,他舍不得啊!
大使见公主殿下一副要赖死在柳国的模样,立马露出痛心疾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公主殿下,您不想离开是不成的,这样不矜持,等嫁过来了还得了!指不定秦国大殿下见你这个样子,以后会轻视你的。"
"他敢?"温久周才不信柳惊风能这样。
这骄纵的样子看的大使心中暗恨,怎么公主就瞧上柳惊风这病秧子了呢!秦国和柳国离这么远,别说陛下心中苦涩,便是他们做臣子的,都觉得难受不已。
陛下想见公主,怕是没那么方便了。
"公主殿下,不要任性,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