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这法器又是“一不小心”,把大帅变没有了……
我心中一紧,嚷道:你想干什么?!
张副官展臂摊手,对我言道:“一不小心”嘛!你想想,白老板也是真的“一不小心”就变没有了不是?要是大帅不见了,你可就没有爸爸了。
老天爷啊,这个人实在是太坏了!
我嚷道:我没了爸爸,你也没了大帅,这账你算不过来?
我爸的这个张副官,笑着对我说道:没了大帅,顶多您不做少帅,至于大帅的位子……自然就有别的能人顶上,少帅,您说是不是?
……好吧。
差一点儿,我就拔枪跟他干了。如果我能干得过他,这一刻事不宜迟,肯定得一枪毙掉他。
我就说嘛,谁会巴巴的为了我而来?所有来我爸面前搞阴谋闹诡计的,个个都是想要自己当大帅。
二十一、
这晚上的饭,又是我们爷俩,跟张文笙一起吃。
也不光是跟他啦,同席的还有我爸的参谋、秘书,本地几个乡绅、耆老,甚至还有我爸新得的一个侍妾。
一大桌的人,菜色也很多,据说等下还有戏听,是我喜欢的热闹场面。可我不想吃饭也不愿意听戏,全程陪坐在我爸身旁生闷气。
酒过三巡,我爸终于意识到我有小情绪。他对我就那个态度,好不到哪里去,黑着脸对着我吹胡子瞪眼,使了几个眼色,要我有话说话有屁就放。
我倒是想放声揭发来着,一抬眼看见张副官就坐在席间,微微笑着,冲我抬眼示意,顿时把我这一肚子的大实话、大秘密又都给揣了回去。
席间大家吃喝随便,连我爸在内,人人穿着便服,唯独这个姓张的,一身戎装,英气勃勃,格外打眼。
看他这眉目,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个坏人。
我爸这天很高兴。因为兴致好,特地命人拿了三元钱一支的外国雪茄出来待客。又为西安他做老子的权威,特地扣扣桌面,叫我拿美国人送的打火机出来,给长辈们点烟。
我看他夹着雪茄的手,微微有一点抖,仔细想来,他患这种老病也有些年头了。虽不妨事,我爸毕竟一天天的见老,他嘴角的皱纹,条条累叠,如今连浓黑的胡子都遮不完全。
我怔怔望着他,想着这老头养虎为患的闹心事,将来可要怎么办啊!不知不觉,眼前有点模糊。
我爸一抬手拍在我的脑门上,肉打肉啪地好一声,还挺脆。
老头子不知我的心事,黑着脸问我:怎么哭了?大好的日子哭什么丧?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我一把抱住他的臂膀:爸爸,要是您能保重身体、长命百岁,我愿意一辈子都不出门,天天听话抄很多经!
我爸愣了一下,面有笑意,嘴头还要故作生气的姿态,嘟哝说:臭小子,一天到晚发的什么疯。
他伸开大手,在我脸上胡乱抹了两把。这时我才感觉得到脸上有点湿,原来是真哭出来了。
我抱着我爸不撒手,偷眼看张文笙的方向,深怕他马上掏出那个球来一砸,我的这个大帅爸爸就不见了。
张副官端坐席间,也不抽烟。他用双手端起酒杯,带头贺道:愿大帅身康体健,斩棘锄荆,威加海内!
大家纷纷说些好话,冲淡了我这一哭造就的尴尬。
我瞥着姓张的,没跟着他一道祝酒,我偏不跟着他。
我只是想定了,先由着他蹦。反正早晚我得弄死他。
我暗自想,这个“穿越来的”人问题太大。为了我、为了我爸,我肯定得弄死他。
第二部
第6章 我爸爸的身边有好多穿越者
一、
我,曹士越,现在很懵。
因为就在我的眼前,刚刚掉下一只猫,然后是一只狗。
我刚接住猫,又被狗砸到,还没来得及起身,迎面给我冲过来一个人。
——一手端着枪,一手举着刀。
虽然原本不是冲我来的,离我这么近,感觉不杀能亏,也就打算顺手一枪搞死我了。
阴森森黑洞洞一个小枪口对准了我的鼻尖。说时迟那时快生死攸关,这人扣扳机以前,我已经做出反应!
我的第一反应,是搂紧了猫,暴喝一声道:
爸——!
二、
这事儿肯定得怪我爸,谁让他是江苏督军曹钰曹大帅呢?
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想要拉他下马,如果能顺手剁了他可能就更好啦,稳赚不赔。
像我做我爸的鹅子,只是担一个少帅的虚名,就比较无辜啦,跟随他左右,时不时就遭受池鱼之殃。
事发当时,适逢我爸带我出门吃酒。
本来我还想说,今天运气还真不错啊,老头子忽然有做爸爸的态度,居然去别人家里吃酒听戏这种好事也能想到我。
出门前,扮起慈父,特别叮嘱我好好收拾衣装形容,务必要穿起洋装,大衣要选新做的那件,甚至连头发都要管,要我专门理过。
为强调排场,我的坐骑,也特地换过一匹高大雄壮的。马突然变得特别高,很不真实,是垫了个板凳我才顺利上马。
骑在那高头大马之上,我问我那写作秘书读作伴读的勤务官沈蔚仁道:那个张文笙是不是骗老头子吃了什么药?给他吃阿芙蓉膏了么?我爸这瞅着脑子不清醒啊?
沈蔚仁唉声叹气揉着脑门子回我说:少帅,您不要总是想着人家张副官。
三、
既然说到张文笙了,我索性就多说他两句。
这个张文笙,时任我爸的副官,实授营务处长,在我家老头子跟前,堪称左膀右臂,委实红得发紫。
但这个人来路不正,我知道的,他其实是穿越来的。
穿越,又作川岳,据张文笙自白,乃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极恶之地。已至崭新民国,完全不通火车。
山高路远,我在地图上愣是没找见。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照我看这个张副官就挺刁的,自从他混到我爸的身边来,把个老头子哄得团团转。不光是依了他在徐州地方上招兵买马,转眼又扩了十好几个营,前阵子甚至依了他的意见,从沪上洋行,采买来发电机、聘请来机修技工,建起了一个电灯官厂。
当然有电灯还是好的,比煤油灯亮得多。
我爸很得意,吩咐我说:现在老子电都给你通好了,晚上家里通明透亮。以后天黑了不要乱跑,安心在家抄经。
我十分恼恨,脱口嚷道:姓张的咋那么多花花肠子!
我爸也恼恨,他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同我吹胡子瞪眼:还说!你也是跟我姓曹的,咋个完全不长花花肠子!
这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张副官,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爸不相信,我却很知道,他跟着我爸,不是忠心诚意,其实脑后藏着反骨头,他心内没个好。
当着我爸面儿他是一只羊,背着我爸他欺负我,立马变成大野狼。他明白着跟我说过,要是我抖露了他的心思,他就设法黑了我的老子。他的一双眼睛,盯着大帅的位子,或早或晚,要取而代之。
今日眼下,我斗不过他。
无奈何,潜伏爪牙忍着。
话说回来,在我接了只猫、挨了只狗、面对着枪、没处躲藏的当下此时,我的右手边,坐的是我爸曹钰——不愧是我身经百战的亲爹,他老人家在猫飞来时,已然抽身闪躲,此刻人在两丈开外,随时还能跑得更远。
这时候呢,我的左手边,当然也坐着一个人,他却没有趁乱躲远。
他就是我爸的副官,我被迫以笙哥称之的穿越人士,张某人也。
第7章 突然被相亲的少帅
四、
我爸,连得力副官都安排陪席,浩浩荡荡,高头大马,将我领到本地四世同堂的一个绅士家中。
人家相迎,也是举家露面。不光是家主、长辈,连奶奶太太姨娘们都来相见,抱猫牵狗,总之还能喘气儿的都专门跑来看我一眼,一时间我们做客吃茶的这个花厅里热闹非常。
这家人姓佟,说是前清名臣之后。最老的老太爷三朝遗老,武举人出身,杀过长毛进过金陵城,差一口气就能做到封疆大吏,云云。。虽然现在耄耋之年,腰杆还能挺得笔直,能抽烟,能吃大碗肉。
但在我们的面前,他一般都有人搀扶着走路,大约这样子显得贵气,意思意思而已。
佟家人述说家史,痛吹老太爷的种种非常之处,我听得如堕雾里,不住偷眼瞧我爸。
我爸以前根本不吃这套的,今日却似被灌了迷汤,忙着帮衬佟家老少,一改他老子就是天的爆脾气,尽说些客客气气的场面话。
迎也迎过,见也见过,茶也吃过,奶奶太太阿姊们分两边散开退后,这才由从当中间,推出一个半低着头的女孩子来。
大大的元宝领镶着荷叶边,挡住了她的半张脸,面貌我都看不清楚,也猜不出年纪。离着老远,只看得清她颈上挂的攒花珍珠链,与东洋髻上面缀着的,厚厚的粉绸蝴蝶结。
我爸说:士越,过来见见,这是你佟家妹妹绍缨。
额,情况好像不太对。
我一愣,勉勉强强,屁股离了椅子,手脚无措。这时候往我爸身旁看,只见张副官背负双手站着,一脸了然于心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