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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的副官好像是穿越者 (绿锁)


  到那时,我爸却还是我的爸爸,我仍然还是这个少帅不会变啊。
  一想明白,一通百通,我总算笑得出来了。
  我也给张文笙笑笑,说:瞧你说的,你穿越就好像是专门为了看看我而来的。
  张文笙低下眼睛,懒得看我,只伸手用力顺着我胯下那匹马儿的鬃毛。
  这很重要么?我听见他嘀咕说。
  他摸着马儿道:我是未来人,佟姑娘其实也是,还有你的白老板。我们出生为人之时,你跟眼前此刻所有的人、花、草、木,这匹马,这所有的生灵,早都已经死了。我们的世界,那是另一个人间。
  诶——等等。
  漫野的花香迷不晕我,我忽然想到了一桩很要紧的事。此前张文笙与白老板打机锋,我没听懂,现在才忽然有点懂了。
  他们是未来人啊!未来人不是应该知道过去的事吗?
  他跟白老板说我曹士越“必须得死,只是,还不是时候”——这啥意思?现在我可明白了啊!
  我小心翼翼,附身马上——几乎是趴在马背上,伸着脖子,尽可能往他的跟前凑近了。
  我说:有个事啊,笙哥……
  这姓张的一挑眉梢:你叫我什么?
  我干脆有样学样,反过来用指头勾住他的马缰绳,也要附耳与他说话。
  张文笙却似是怕我从马背上栽下来,立刻抬手搀住我的胳膊:有话好好讲,不要凑近乎。
  我说:你是不是知道我啥时候、怎么死的?对吧?那笙哥你也能让我到时候不死的吧?
  听完我的话,张文笙的眉头顿时又皱起来了。
  我满心期待地看着他,就等着他回答。
  一片死寂中,一只粉蝶飞上我的肩头,张副官面色忧忡,一挥手就撵走了它。
  蝴蝶几乎扑到我的脸,他的手掌也几乎扇中我脸,我叫了一声,跌坐回自己的马背上。
  这之后,我听得他颇冷淡地说了一句:你是这么怕死的吗?
  我说谁人不惧死,你这个要求过分了。
  他神色恹恹地瞥我,轻声道:能活命的话,以后不当大帅也行?
  我心说死了还当什么大帅,只有活人才能当大帅。因此这句回得更加干脆,斩钉截铁跟他说了声“是”。
  张文笙一拍我的马,又一夹自己胯下马背,两匹毛片相似的高大牲畜又一道缓缓迈起步来。
  我怕他不应承我这个事,嚷道:你放心!你告诉我这些事情,你的事、佟绍缨的事,我都不跟我爸爸说。
  张文笙当时却没有立即答我。
  他在马上眯着眼睛,很疲倦的样子,马一颠他就晃来晃去。
  过了一会儿他说:先回家吧少帅,天儿晚了你爸就该急了。


第15章 烧最高的香,许最好的愿望
  十四、
  我,曹士越,眼下头一桩的志向,就是要逆天改命,增我阳寿,晚一点死。
  当然最好也能,那个那个,长生不死,对吧。
  直接这么发愿,差事太大了,活儿不好整,铁定没有哪个神仙妖怪肯给我包干。
  何况,我又不认识其他的神魔鬼怪,现在的我,只认得一个懂得穿越术法的张文笙,他知道过去未来。
  虽说在我求恳的当时,他并没有答应我,可是我想,他也没有回绝我呀。
  简而言之,这事儿还是有戏哒。
  再说像这种保人不死的事儿,乃是与天争命,很费道行的,我懂。满嘴花花直接应下的,我还不大信呢。
  正所谓仙位越高,架子越大,这个道理,三界共通。
  他若要我三顾三请愿,那才保定是个真的。
  大罗真仙的面前我更是要烧高香啦,既然还有戏,他这一炉高香啊,我就每天勤奋添柴扇火,保他呼呼的热。
  回去后,我说干就干,马上着手。
  初时不过每日送吃送喝。
  张文笙当了营务处长之后,一般宿在营中,并不常在我家里借住。据小兵传说,他公务繁忙,一日多则要作两千多字的批示回文,写字写到手腕疼。我爸爸不想管的诸务杂事,乃至给门生故旧友军回个信,这种事也都是丢给他管。他既是秘书,又是副官,还要统领各营的军政事宜,经常整夜不睡。
  听讲这活神仙张副官夜里不睡,我就把不是活神仙的沈蔚仁踢将起来,叫他半夜去给我笙哥送鸡蛋。
  沈蔚仁满眼血丝,抱着被子蜷在炕上,蓬头垢面仿佛疯子,跟我哀嚎说我的祖宗,您本来不是喜欢大白象那一号吗?怎么忽然转性,对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麻烦精日久生情?
  我说乱讲什么,谁喜欢过大白象。我这叫日久见真佛,总算知道接下来该烧哪门子香。
  沈蔚仁沉吟了一下,露出“你说的也有道理”那种困扰的表情,跟我说道:我听说少帅连佟小姐都不要了,就喜欢他。大帅不高兴,说打算派他去沛县围子外头剿匪。
  这种消息到底是传得比正经事快,我觉得心头无名火起,抬脚又作势要踹,压逼他道:你是我的人,还是我爸爸的人?叫你送个鸡蛋都不去!
  沈蔚仁十分苦闷,拼命抓头,把常年抹油的头发都搓成了缕,哀声劝我道:三更半夜,谁吃鸡蛋,噎都要噎死了。少帅,您不如送个饼。米粉桂花,入口即化那种,昨天厨子做了您自己也说好吃的。
  我想想也是,于是命他起床梳洗,一会儿再与我同去闹闹厨子。
  饼是加急做了,厨子着意奉承我,桂花都给他多添了两勺。我想一想,为表隐秘,又要直奔重点,特别给张文笙写了个条儿,装在小竹管中,插在一个米粉饼内。
  条子上写:勿忘应我之事。
  为的是要他吃我的嘴软,这种关乎性命前途的大事情,不能光吃饼没后续啊。
  然后便命沈蔚仁快马送去,料他到下半夜,就可以就着浓茶吃一吃了。
  未到下半夜,沈蔚仁又奄奄一息地奔马回还,把食盒又带了回来,回禀我道:张副官说他不爱吃饼。
  我说:那你再去问问他爱吃什么,我叫厨子给他做。
  沈蔚仁面有死色,摇摇晃晃,哀告道:少帅,下回子见到,您自己问他更显亲近。我这再跑一趟,天就亮了。
  他说的确实也对,可这张文笙回绝了我,令我心里不悦。我这一时五内焦灼的,毫无困意,也不想睡觉,就赌气道:他不吃我自己吃了。
  等接过食盒来察看,原来这个东西被打开过。我揭开盖子,发现我塞了字条的米饼被人掰开,装着字纸的竹管置于一边。
  连忙抽了条子出来看,发现背面也有字。原来那姓张的,竟在我的字条后面写了个回执。
  曰:老实抄你的经。


第16章 有事无事献殷勤,人逢夏至送大衣
  十五、
  沛县匪患深重,剿匪还是要剿的。
  据说,我爸爸的部队开进来之前,徐州地区匪患之盛,到了村村有匪的地步。
  洋人传教士曾撰文登报,说此地当土匪的,就像做其他生计一样。在一些家庭,土匪这个职业是代代相传的。因此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土匪,全村人都知道,也当他跟寻常耕田种地吃收成的庄汉一般无两,都能各自相安。
  匪患愈盛,“围子”就越多。这是乡里自筹自建的,在镇外建起土墙围护,四角都设炮楼。这样的集寨,在本地竟有数百个。百姓居民各作堡垒防御,火力也不容小觑,不但有刀枪剑戟,还有土制的火器炮筒。
  我爸说他们还有枪。
  他说下面集子里乡团从洋人处私购来的枪支弹药,其实比原来铜山县军械所里存的还要多上百倍。老头子表示很义愤:我督军一方,不能不管管!若再不管,这些保团手上的炮就能比老子炮兵营里的还要多了。
  曹钰曹大帅钧令:土匪是一定要剿的,剿匪之后,各村保团都须就地解散,所遗军械,应当充公,从此接受北京政府统一治理。
  这次也按张文笙一贯的办法,使了大钱发新闻,东南几大报刊都连日登了《督军曹钰亲征徐海清剿匪患》的大字新闻,另有小字公开刊载《徐海地区乡团剿匪奖惩办法》,督令地方乡团参与剿匪。
  袁大总统亦发电来函,谆谆教诲鼓励。
  我家这老头子一兵还未发,寰宇内外,已然收获许多褒奖口碑。
  但是,本地就不一样。按说镇武军宣布剿匪,四乡八镇几百个集寨,都该是敲锣打鼓相迎,而不是如今这般,家家关门、寨寨闭户,原本按五行八卦造得仿佛迷魂阵一般的村子,大家都把围子都严丝合缝地守起来,土炮洋枪上膛,烧烟布兵,完全是严阵以待的模样。
  沈蔚仁告诉我,自从我爸登报宣布要剿匪,敬安集都不开市了。一连几天,怨声载道,都希望他老人家名声赚足了赶紧偃旗息鼓不要再折腾的好。
  我说:剿匪不是好事吗?
  沈蔚仁道:这里从捻子作乱以前就有匪,到现在有些庄子集上,匪就是民、民就是匪,不做土匪的也跟土匪结亲勾连。大帅这一锹下去,连根拔起,又把乡团都收编,全都被逼着当了他的人了,本地民怨怎么能没有哦。
  我想了想道:懂了,老头子等于是一抢抢劫了对家两边,他比土匪还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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