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取得这座城要冒太大的风险,吐蕃王们几乎都已经习惯性的放弃考虑这样危险的想法了。而如今——他们只不过想从英魂冢借道而已!虽然知道英魂冢对于聿赍城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意义,但是若是往日吐蕃王下令之前应当还会尝试对聿赍城主许以重诺以换取聿赍城的帮助。倘若是有了这群武功高强的江湖豪侠的帮忙,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就再也不是梦了。
可是,这一任的聿赍城主对夏朝的好感远远过于吐蕃,且虽然聿赍城一直与吐蕃关系不错,但城主夫人们从来都是夏人,未曾见过一个吐蕃人,想想就明白要说动聿赍城主恐怕比直接打过去还不容易。
这就是这队吐蕃战士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们的长官是一个叫勃伦赞刃的高大威猛的年轻人,虽然年轻但却骁勇过人,他知道英魂冢内外常年都有侍卫把手,强取不易,因此一早叫人小心潜伏靠近,也准备偷袭。
他此时伏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凭借鹰隼一般的眼睛观察着谷里的动静。那些爱好夸耀财富的聿赍城人把埋葬他们英雄的山谷修成了一座缩小版的聿赍城,有城墙,有箭垛,有城门,有城楼。但是这座城里面除了沿着山谷外侧修建了一些守陵人和执明卫的住所,便是一座有一座精美的坟墓。
而此刻,值宿的执明卫就在墙头上站岗,巡逻的提着弓和刀在城头转圈。如果可以勃伦赞刃真想等到天黑的时候,那才是适合发动攻击的时间,但是他等不到了。夏朝的军队已经放弃了攻下聿赍城的打算,他们要从旁边绕道,聿赍城对此乐见其成很乐意给他们行个方便。
等不到天黑夏朝的军队就会从山谷外面绕过去了,到那时再冲出去他们的奇袭就会变成一个笑话,他肯定会被暴躁的主将砍下脑袋。没有办法了,他叹了口气,好在雪山云雾缭绕今天虽然没有下雪刮风但能见度也不算很好,天气阴沉沉的,他收紧手指让冰冷的手变得温暖起来——他要准备战斗了。
打了几个简单的手势,手下的人不动声色的悄悄往这边靠拢,而墙头上的执明卫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正处于别人的虎视眈眈中,他们轻松的聊着天,边上那些自愿来此驻守的守陵人沉默的站着岗,一切都很正常,也许城墙下他们的住所里厨役们还炖着羊肉,温着酒。
是有人温着酒,那人是执明卫的统领,也是一名自愿来此的守陵人。她穿着守陵人们一式的黑衣,外罩执明卫的甲胄,甲胄外面还套着绣玄武神君像的罩衫。她正坐在执明卫休息吃饭的府衙中,厚重的披风搭在她的肩膀,厨房里传来羊肉的香味,还有来自西域昂贵稀有的香料,在锅里咕嘟嘟的冒着泡泡。
她一手拽着自己的披风,斜靠着身后的桌子,一手拿着酒杯,惬意的品尝着弟弟从家乡寄来的江南美酒。自斟自饮里,仿佛还能看见那滔滔的江水,美丽的西湖,小岛上开得妖娆的桃花。执明卫毕竟不是正是军队,又不须前线冲杀,制式的甲胄并不厚重,在这女子身上更是摈弃了大部分的防护,只留下了胸口要紧处和小臂小腿的板甲,就连腹部也只是用皮甲防护。这毫无疑问让她失去了更强的自我保护,但是她的武功却本就偏于轻灵,况且……她毕竟是个女子,体力有限。
会这样一丝不苟的穿戴整齐无所事事的坐着喝酒,若是那人还在,定要笑话自己的。她想,那是个贪图享受,喜欢被人宠爱着的女人,她若是喝酒,定然是在自己房内,升起温暖的炉火,把房间烘得像是春日的江南,然后赤足,薄纱,散发,像一朵无枝可依的桃花一样陷在柔软的隐囊中。
这样还不够,她还会摇摆着雪白的足踝,一手支着头,薄纱便顺着她的手臂滑到手肘,然后下巴微抬,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等自己红着脸端着酒杯走过去,她便低头含着自己杯子的边沿,浅浅的尝一口。末了,粉色的舌头从杯沿上扫过,抬眼像个迷人的妖精一般笑着说:“墨鲩真乖!”
然后,自己会把那柔若无骨的人抱进怀里,她滑得像一尾鱼,软软的伸出手勾着自己的脖子,她便吻她,和她一起厮缠……白玉杯中落入一滴泪珠,发出轻响。而落泪的人仿佛浑然未觉,仍痴痴的想着什么。
似梦非梦中举杯又饮,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忽然,外面炸雷似的响起一声鼓声!她顿时像是从梦中被惊醒一样挺直了背睁开了眼,是做梦吗?她听到了战鼓?
没有错!紧接着传来了第二道鼓声,还有金戈之声,惨叫之声,惊惶之声。战斗的声音,她是那么的熟悉!
“咦?怎么回事?”厨子疑惑的抄着刀冲出来看,就见一袭黑色的披风冲出门外,桌上只留下了一个比一般刀长出许多的刀鞘。
“怎么刀鞘都没带?什么情况这是?”
一出门就听见箭矢嗖嗖的破空之声!翎羽在空气中嗡鸣,箭头钉入土墙之中颤抖,刀刃砍断白桦树干一声脆响,她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城墙,上面忽的翻落一个人,啪的摔在她眼前。
他的刀摔在不远处,身下迅速流出鲜红的血。
“敌袭——!!!”她一把扯落披风冲上城墙,一边跑一边大喊:“敌袭!所有人,集合!迎敌——”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故事已经完结了,这个相当于是番外。
池墨鲩和殷寰,我还欠她们一个交代。
☆、16【池墨鲩番外】
城头上落箭如雨,她一从城楼的掩护下踏出来就是好几根箭落在脚边。
“嚯——!”七尺斩马刀顺着手臂从背后甩出,阔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风声,旋即斩落了数支箭矢。持刀人一个健步上前矮身翻滚躲入了城墙的掩护下。不知来路的敌人气势如虹,仿佛要用箭雨将这城墙射成草垛一般,心知这是敌人的压制手段,必然是用大量的箭矢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然后趁此机会靠近城门。
这英魂冢的来路艰险,攻城器械必然是运不来的,况且,不过是座修得好似城池一样的大坟墓,哪里值得真的拿出攻城的手段来?只需些许好手,几支长梯,或是攀索,上了城墙突破他们的防御下去开了城门便是。
心中思量一转,便知这与外头正在进行的两国交战必定脱不了干系,而夏朝军队正在雪山的背后行军,不须多想眼前敌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就连敌人的目的也顿时明了。
且不论外头战争的输赢关系,这些与他们这守卫陵墓的未亡人半点干系都没有,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绝不会让外人踏入这座英魂冢一步!
沉重的甲胄声越来越近,穿戴整齐的战士们从城楼里冲出来,顶着大盾挡住了箭雨。趁着这援军赶来形势逆转的片刻,猫在城墙根的人反手将斩马刀靠在城墙上,一手夺过旁人手中弓箭,起身挽弓搭箭,以她强横内力将一把硬弓拉到了极限,目力所及的远处,一个挥刀冲锋的吐蕃人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嗖——”破空声的带着羽箭闪电一般直奔敌人,眨眼间箭羽就插在了他的身上,那人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齐射还击!”她一声令下,战士们纷纷拉开长弓把方才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全部还了回去。他们居高临下,又以逸待劳,其中不少人还曾是名满江湖的侠士恶人,内力灌注,箭矢离弦,声势骇人!
一番齐射过后,雪地上便留下了数十具吐蕃人的尸体。被震慑的吐蕃人就地隐蔽不敢再冒进,那带头反击的女子挥开一面盾露出身形来。
勃伦赞刃就见那城头上现出一人,未着冠,倒是绾着个夏人女子的发式,却身着盔甲,手挽一把七尺长刀。城头为防箭矢密密竖着大盾,或者就是躲在城墙下,唯有她一人威风赫赫的站在城头,就听她提起长喝,声音竟传出数里清晰如旧,可见内力不凡。
“吾乃守墓人华寒臣,何方宵小,敢扰我聿赍城英魂长眠!”
勃伦赞刃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就算想回答估计喊破嗓子对方也不一定能听到。
华寒臣?是谁?他不确定自己听过这个名字,而且他听过的夏人名字也不那么多,但是就是觉得这名字挺耳熟的,自己所知的人里面有哪个是姓华的吗?
一边想着,他一边拉开了弓,那人可以一箭射过一里地,他却不行,暗自计量着距离,他匍匐在地上缓慢的往前靠近。他本就距离城墙不远,因为天气状况导致的低能见度,他们发动攻击的时候距离城墙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而此时……他缓慢的来到了他预想中的攻击位置。
只听一声嗡鸣,弓弦从虎口弹出直奔那自称华寒臣的女将而去!
箭到面前,却见那女子手中长刀一挑,轻轻松松将箭磕飞。
“来者慎行!吾等皆世间未亡之魂,行尸走肉驻守于此,只待一死!尔等欲死者,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