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正义一把拉过吕侠,直对着郑瑾道:“还不快来见见你的前上司?”
黄正义故意加强的‘前上司’三个字的语气,吕侠顿觉好笑:这夫妻俩还真是一路人,嘲讽都是这么讲究艺术的?
尽管如此,吕侠难谙其中的深意,他只得被动地朝郑瑾深深鞠躬,并故意大声喊:“郑总好!”
黄正义拉拉他的手,将郑瑾的手也牵过来,交叠在一起:“以后,合作愉快!”
郑瑾趁机重重地在吕侠的手指缝揪了一下,使个眼色,吕侠故作不知,忍着痛,随后,双手分开。
客人已经到的差不多,晚宴时刻也就到了。
自助式西餐,是时下最流行的一种宴客形式,比起围桌而坐的中餐式,这种自由洒脱的西餐更受贵胄们的青睐,一来,可国际接轨,二来,自由度更大,更容易扩大彼此的交际圈。
当吃饭只是附属,它背后的理由,才会更有诱惑力。
可是,这些,和他吕侠又有什么关系?
松了松袖口的纽扣,扯了扯衣领的领带,深感饥肠辘辘的他,无力地坐在廊柱边的横栏上,整整站了三个小时,不敢随意喝水,更不能上厕所,这样的程度,对于懒散惯了的他的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喝口水吧,”端着一茶杯,郑瑾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他所站立的位置,正好是一盏顶灯的下面。
昏黄柔和的光线环绕着他,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张画里昂坐高台的君主,又像一位纵横荒野的将军,漠然而威仪,无形中将他和别人隔离开,形成自己特有的气场。
看的痴了,吕侠有点怨恨自己的这般不争气,他暗暗掐掐自己的裤腿缝儿,强迫自己故作冷淡,十分礼貌地叙述自己的职业辞令:“刚才黄总给我送了,谢谢你。祝郑总有个愉快的夜晚,我要去那边了。”
吕侠如芒在背,他能感受到郑瑾的眼光,一直在追随着他,可,他不能回头。不少的眼睛都盯着他,他是这里瞩目的焦点,商界里的青年才俊,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不允许,这是商场,也是战场。
在一处漆黑的角落,吕侠仰望星空,他埋首在胸前,胸前电话里的振动再次想起,他打开:为了今夜能够见到你,你知道我今晚跑了多少宴会吗?这老婆子玩这套,我猜她是故意的,你要小心他们夫妻俩。
吕侠看完后,立刻删掉,等他转了几圈之后,他见到了正在和鞠大丑鬼鬼祟祟,躲着闲聊的郑瑾。
那一刻,他笃信:郑瑾绝不只是为了过来找他这么简单。
真心话,在他那里,是不可能听到的,吕侠嘴唇微撇,将才涌上来的一丝感动,全都扔进了空气里。
第30章 030(033)
鞠大丑认识郑瑾,这是肯定的,但是他们会在这种场合不是避嫌,而是毫无顾忌的说话,吕侠倒没想到,乐意假装不熟,也许更让人起疑心,这大概就是郑瑾的行事之法。
两人大大方方地谈笑了一会儿,其间,还有几个人故意过来,加入他们的行列,说什么,吕侠没注意,他观察到的是,鞠大丑虽然是个保镖,但是还是很有地位的。
他想起严格曾经说过,他经常单打独斗,只收钱干活,其他的一概不参与,这就是公安局抓不到他犯罪证据的原因之一。
这也是一种夹缝中求生存吧。
“站那么远干嘛呢?过来啊,我们正在说到你呢。”鞠大丑朝他招手,看到那么多的人在看他,在假装视而不见,好像就显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吕侠故作轻松,不去看站在中间的郑瑾,而是逐个微笑打招呼。
“赵淑仪那婆娘有眼光,把你给强行抢走了。总有一天,一定要让她吃苦头,你先忍耐一些。”
“啊?!…”吕侠暗自吃惊:这还在主人的宴会上,怎么就背后骂起来了呢?这么不遮掩,是不是就表示这几个人,都算是黄、赵夫妻的对头?可来这里的这么多人,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一下了?
“别吃惊了,我们都是一个阵营的,郑瑾把你安排给赵淑仪,可是花了一些周折的。”
“不过是个打工的,谁给钱就替谁做事咯,我可没那么多讲究。都是棋子而已嘛。”
说这话的时候,吕侠故意盯着郑瑾的眼睛,郑瑾眼神闪开,表情微恼,却没有言语。
“郑瑾可没这么想…”鞠大丑刚想要解释什么,郑瑾赶紧上前阻拦:“大丑,不说了,咱们吃饭去。今天跑了几个宴会,好不容易找到这,我又送了那么大一份礼,不好好吃一顿,怎么对得起我的那个宝贝。”挥挥手,那几个人恭恭敬敬地,跟在郑瑾后面,这番情景,倒像是郑瑾是主人,其他人等,全是陪衬。
吃饭的时候,郑瑾好像丝毫没有在意吕侠的‘棋子理论’,他依然很明显地往吕侠跟前凑了几次,一次给他拿了一碟子各式各样的蛋糕,有点兴奋的神情:“你老爸说你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个,可惜那时候条件不好,没得吃,今天这里这么多,你敞开吃,不够咱再去拿”。眼神闪着光,期望得到吕侠的一点回应和赞美,可,吕侠的言语让他失望了:“这玩意儿能当饭吃?再说我现在可不是小时候,你要喜欢,你就吃。”翻了翻白眼,吕侠走远了,故意找了暗处,将自己藏了起来,可想到职责在身,他不敢离赵淑仪太远,只好继续站在赵淑仪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不死心的郑瑾,第二次又拿了一碟子的卤鸡心过:“这是五星级大厨做的,挺好吃的,都是我们以前你喜欢的,这次没错吧,你吃,我给你拿点红酒去。”
“这玩意儿我现在可一点都不喜欢,再说,工作时间,不能喝酒。”说完这句,正欲转身离开,忽然,他的眼角好像瞥见赵淑仪端着红酒杯,正朝这边走来,他催促他:“赶紧走开,找来了。”
很有默契的,迅速散开。
直到晚宴结束,郑瑾都没再和吕侠遇见过。
离开的时候,郑瑾是黄、赵夫妻一起送的,比起其他宾客,的单人相送,这个待遇明显更上一个档次。
当郑瑾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场子里剩下了最后一位喝的酩酊大醉的男人,正崴着八字步,五音不全地干嚎着着‘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歌走出大厅,坐上自己的专车离开时,喧闹渐渐归于宁静,吕侠知道:第一次出勤任务,总算结束了。
黄、赵夫妻今晚住这里,不存在需要接送的问题,作为无交通工具的吕侠,在礼貌拒绝赵淑仪说要老曹送他的时候,他想先走出这俗气到爆的小白宫,再去外面拦出租车。
走了好长的一截路,看不到一辆车,吕侠有点慌了,他后悔了,可又不好意思再返回,站了好几个小时的腿,开始真的有些酸疼,眼皮子也跟着罢工,重的他几乎不想睁开,如果再不来车,他估计他会挂了。
拿出电话,可要命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它居然自动关机了。叉着腰,望着天上依稀点点星辰,他到了一个词:绝望。
深冬的夜,寒意料峭,浸入骨髓,为了自己不至于死在这里,他咬紧牙关,加快步伐,低头猛走。
前面不远处,有一辆尾灯正打着双闪的车,停在那里,吕侠瞬间感觉到希望,他边跑边喊:“先别走,等等我。”
气喘吁吁的他跑到了车前,兴奋地拉开车门,脸上的笑,瞬间冻结。
郑瑾正一脸微笑地对视着他。
吕侠稍稍愣了一秒钟,他还是钻进了车内。
“不冷了吧?走吧,司机。”
吕侠不吭声,闭着眼,靠在后背上,眯着眼闭着嘴,拿出一副完全不想搭理的架势。
“给你发短信,估计是手机没电了,就想着你肯定是要回家的,我只好让司机多绕了几圈,免得遇到哪些人,所以,有点晚了...”
吕侠见他这样,他也不好意思再耍横,可他此刻又不想跟他多说,只得随意应付一句,可脑袋里一时之间找不到词,蹦出来一句:“嗯,好累...”
这句话出来,吕侠有点想抽死自己,怎么听都像一句撒娇。
郑瑾没料到,他有点惊喜,有点忐忑:“闾夏(吕侠)...”
“别说话了,先送我回春风里。”
“我今天也想在家睡,不想回凤雏路。”
“不行,我今晚不想打地铺”。
“那我们一起睡。”
“你特么说什么呢?给你一点阳光就灿烂,对吧?回你的大房子去吧。”吕侠骂完这句,眼皮子再次沉重,一直到家门口,郑瑾才把他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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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吕侠都会穿上他的战袍西装,头发梳的苍蝇都站不住,皮鞋都擦得可以照见人影,屁颠屁颠地跟在花枝招展的赵淑仪后面,有些场合不太需要他,他也能偶尔找个地儿打个盹,聊个天儿,以至于慢慢的,他不觉得跟着赵淑仪是个灾难。
有心的他,也打探出了一点小眉目:黄、赵夫妻感情不是琴瑟和鸣,也非伉俪情深,充其量也就是俗称的战略伙伴,尴尬夫妻。
黄正义在外面有小三,甚至小四,有的甚至还生下来孩子。而赵淑仪,因为年轻时拼事业流过产之后,后来一直都怀不上,在外面,夫妻联手,可大多数时候,赵淑仪都是孑然一人,形单影只。
难怪她喜欢打扮,典型的孔雀心理。吕侠有时还挺可怜她的。可他,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不然,吕风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