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我是不是一个废物?”什么礼仪风度统统抛之脑后,他打着酒嗝问。
这询问让公孙湘差点哭出声来,他在她心里怎会是一个废物。他的睿智博学一向让她敬仰,他的高强武艺也让她自愧弗如。她想要劝慰,一张口,迎风的雪花飘进她的喉咙呛得她泪水直飙。
泪水随风去,损失的故国兵将只能致敬悼念,抹去伤痛又要继续前行。
一切重头谈何容易。
赵玥慢慢放下目标,他几次三番和秦柯起争执。公孙湘有一次听到赵玥大骂秦柯:“自不量力!自不量力!你以为你是谁,你连我都比不过,你还想要和萧庭川去争?你觉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还是九条命,对,你没有,寒枫山上下其他人也都没有,你别真拿自己当回事。”
不愉快的争吵很快停下,秦柯经常沉默,他固执得油盐不进让赵玥气得牙痒痒。
“滚!”赵玥大喝。
秦柯摔门出去发现了公孙湘。
他脸上有一条深深的刀剑划痕,伤口流出大量的血,盖了他满满一脸看起来就瘆人。这模样吓得公孙湘叫了一声。
“你们动手了!”公孙湘立即上前给他递上手帕,不等秦柯反应下一刻就推门去找赵玥:“少主你没事吧?”
少主当然安然无恙,不过也是,秦柯怎会动手。等公孙湘平心静气地出门,才发现秦柯早已不知所踪。
一个预料自己难能成功,一个固执地想要证明自己能行。
家雀硬了翅膀就想飞过雄鹰。
但雄鹰总是雄鹰,在寒枫山,只要有赵玥在的一天秦柯就是奴才。
傅雪琴和公孙恕安排好赵玥的婚事便无愧先主地离去了。赵玥婚后头两年难能有子,公孙湘外出途中在山脚下发现一个小木盆。木盆中盛着一个小孩子,毛孩估计才五六个月大,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朝她挤眉弄眼。那双灵动的眸子让公孙湘心中一动,这孩子就被抱上了寒枫山,因天赐之子,故取名赵赐。
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福娃,他来寒枫山的第三年,赵玥之妻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赵嫣随后呱呱坠地。
但同年郁郁寡欢的赵玥亡故,其妻因病亡故。
“嫣儿不是我亲妹妹……”赵辞听完这一切怔怔地回答,“不对,应该说我不是你们的少主。”他摇摇头。
“我说你是你就是。”公孙湘强硬地说。
“那你还让我和赵嫣结婚。”赵辞立即反驳。
“少主和结婚有什么矛盾吗?”
这还真没什么矛盾。赵辞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辩驳的点,他咂咂嘴问:“其他人知道吗?”
“你是问谁?”公孙湘斜着眼睛反问。
赵辞扒拉着手指头:“所、有、人。”
公孙湘讥笑:“我看你是想要问公孙明,你对他那点花花肠子我这个糟老婆子瞎了都能看得出。”
赵辞像是吃了一大口超级无敌甜腻的奶油,顿时齁得慌:“你们怎么都——那你还让我和赵嫣结婚!”听了这么一大段故事,他现在已经走进了故事的角色,宛如那个当年朝她挤眉弄眼的孩子,芥蒂顾虑都抛在脑后,有的是亲近和羁绊。
这指责问得公孙湘无处可逃,她不好意思又无可奈何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年要收留你吗?”
“不是见我生的漂亮?”赵辞臭屁地问。
公孙湘睨他一眼:“你漂亮,你还没赵玥的小拇指好看。你和嫣儿比比,你有她美丽?”
这当然无法比,人家是百分百美人,没长开就能美得人心肝乱颤恨不得捧出一副真心送给她,他哪里比的来。
“是因为静淑公主的指示。”公孙湘语重心长地和赵辞说。
赵、静、淑?
身后图腾,无名堂的凤凰,还有公孙湘接收的指示,种种迹象都推出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已死之人——赵静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10章 寒山红枫漫如火(5)
Chapter55
故国消逝,历史化蝶随尘去,若风云佳话编排成剧,静淑公主绮丽神秘的传奇故事足可让人口口相传在小说话本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是赵帝珍爱的珠宝,是赵国华美的明月,是万千女子向往的模样。
她容貌不是太阳那般耀眼,也不像繁星那般闪烁不定,是皎皎如朗月,洁白无瑕又幽幽动人。但是她娇美又不柔弱,吃喝穿戴样样精致,文学武艺也数一数二。课业师从才高八斗国学巨匠的郭太傅,剑道拜师西河剑器名扬四海的公孙恕。文书造诣能与学士比肩,武术剑法可与武状元一战,除了数术略感头疼,其余都能如数家珍。
赵帝曾戏谑道:“女儿,你是赵国真正的千金,吃喝不愁、住行不缺,作为公主哪怕你要西海的龙骨南天的凤尾都会有人绞尽脑汁送到你面前,何必如此劳苦用功伤身体呢?”
当时才九龄的赵静淑回答:“父皇,别人都说我是您最宠爱的女儿,我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您独喜欢我什么呢?”不等赵帝回答,她又说:“作为父皇的女儿、赵国的公主,我更该有所表率让世人知道公主当如何,我若颓唐散漫整日骑马、蹴鞠、逗猫,这和普通的高门贵女又有何不同。”
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一份清醒自律,这让赵帝感慨万千:“有女如你,不知是我幸还是我命。”
她身为公主的使命感让人佩服和尊重,这番话因此记录史册被众人交口称赞。不胫而走的故事衍生出更多的版本,民众嘲笑荒废朝堂的赵帝连女儿都不如。只字片语传到赵帝耳中,暴跳如雷的他想要彻查惩罚。
赵静淑婉言相劝:“父皇,此事皆因我而起,如有过错请责罚我一人罢。”赵帝怎会责骂掌上明珠。赵静淑说:“蝼蚁岂知天之高海之深,鹏鸟说展翅就能跨过山脉它便以为山只有一面翅膀的高度,鲲鱼说低头就能潜到海底它便以为海只有俯仰的深度。它们碌碌无为簇拥成团,人多口杂自然音变意变,口口相传的故事最后变成什么都有可能,父皇又何必与这些可怜人置气。”
“可他们……”赵帝余气难消。
赵静淑笑道:“打蛇打七寸,惩人用巧法。他们白丁不识字,父皇你干脆就大办学堂让他们好好读书,用之乎者也难住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嚼人口舌不辨是非。”
赵帝被赵静淑以退为进曲线救国之法逗笑,大喜之下便兴办学堂“惩处”这些文盲。
此番善举让文武百官对静淑公主愈发佩服尊重,也让百姓对这位爱民的公主感到亲近与爱戴。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赵国子民的心。及笄礼那年,街头巷尾闲聊的话题都是公主穿戴配饰。赵帝虽喜怒无常荒庸无道,但对小女儿的喜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当时大家都在猜测,举国上下君子翩翩,谁能巧手摘得明珠还?
答案无二,大将军萧恒。
“萧恒?当今圣上萧庭川的爹?”赵辞不禁脑洞大开:“别说赵嫣的爷爷是萧恒……”
湘姨瞪他一眼:“你不是想要知道来龙去脉么,那就仔细听我讲,别打岔。”
“你也讲的太久远——”本以为是以“故事的开始”起头,没想到湘姨用“很久很久以前”来讲这个故事,赵辞刚托腮就接到一记犀利的眼风,他立马正襟危坐一脸兴趣盎然地说:“湘姨,请您继续。”
湘姨纤纤食指不留情地戳在赵辞脑袋瓜子上,继续讲述历史。
萧恒即是当今皇帝萧庭川之父,萧国开朝君王。当年他还是赵帝手下的大将军,雄姿英发,战北伐南屡战屡胜,赵国边境的匪徒被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灭净。风头一时无两,前途一片光明。
君王赏赐庆功宴,相逢自有时,郎才女貌惊才绝艳,这一对天作之合自然是佳配。更何况郎有情妾有意,佳侣过门指日可待。
可惜萧恒升迁势头太猛遭人陷害称其意图谋反,又加上他功高几能盖主,接连的赫赫战功振奋民心让人只知常胜将军不知王。
在一次重大战役中,他兵行险着却生意外导致兵败南山。其他阵营之人早就看不得他的青云直上,正好借此机会在赵帝跟前进献谗言。百足之虫断而不蹶,他是实力雄厚的大将军,只要死灰复燃就会反扑让他们灭亡,既如此就得下狠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抹杀他。
赵帝时有偏执,但非一个坚定信念之人,左一句“萧恒有异心”右一句“萧恒想造反”让他开始怀疑萧恒的意图。赵静淑多次劝谏却被对立党羽以“女子怎可干涉朝政”斥责喝退。
“赵静淑不是赵帝的爱女吗,怎么连说话的份都没有了?”赵辞搞不清楚这前后的差异变化。
湘姨冷笑一声:“赵帝又不是只有静淑公主一个女儿。”
这话让赵辞瞬间醍醐灌顶:“那些人是赵帝其他子女阵营的……”
湘姨说:“太傅乃太子的师傅,赵静淑可以与他共用;皇帝得天独厚的宠爱静淑公主也与太子分享;父亲珍贵的赏赐也是先经过公主府再流向其他府邸,你说这能不招人恨?”
赵辞以拳击掌:“也对,萧恒权势滔天,若他再和公主珠联璧合,到时太子还能有说话的地方?但是太子之位已成定局,他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他不解地提问。
湘姨叹口气摇着头说:“赵国之前出过女王,皇帝之位非男子独享,有过这个先例所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就难怪了。”赵辞恍然大悟之后又追问:“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