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让赵辞打起精神,他凝神回想江彦怡教给他的心法回击,扯过靠在墙边的笤帚勉强接下之后的攻击。
乙卒呵呵一笑:“我还以为是哪路神仙,没想到也是三脚猫,丁卒竟会死在你手里,真是死不足惜了。”一圈人围拢赵辞,刀尖顶向圆心中的人。那把秃得只剩几根毛的笤帚用来应对刀光凛冽的五把利刃,这画面看起来既辛酸又无助。
“受死吧。”乙卒提刀说道。
门突然被撞开,发出砰的一声惊天响,震耳欲聋的噪音里穿插有迅如闪电的掷物破空声。耳边的声音快如疾风,他们来不及回头,乙卒下意识举刀一挡。铿锵的金器碰撞之声冲的人耳膜刺痛。
“谁!”乙卒回头。
旁人拍下撞飞的东西,掉在地上的那块物事竟然是一锭银子。用银子做暗器?穷苦的风隐众人的齐齐看向门口站立之人。
站在门口的男子左眉有一颗小痣,身量颇高如青松,挺直的脊背让人想到名门风骨,清俊的容颜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被那么多目光所盯,他丝毫不憷,只遗憾地叹了一声:“我调虎离山去找你,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江彦怡!我就知道你不会死!”见到重活的江彦怡,赵辞的精神头瞬间从干瘪的稻穗变成充满勇气的球。
江彦怡没有死,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在乙卒等人的怔愣中,赵辞大力出奇迹,一手推开一个绊脚石,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出了五星阵。
“你没死!?”他们惊骇地掀开被褥。床下赫然是几个枕头,破开的布料带出填充的棉絮,李代桃僵的把戏差点就成功了。也对,手感不对!都怪赵辞突然出现,一下子分散他们的注意,本还要追究下去的乙卒为了不让猎物逃脱,哪管的上已死的棉絮。
乙卒尚能咽下这口气,那个脾气跟着气温涨的手下怎么受得了,当即气急败坏地说:“正好,来一对死一双。”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赵辞撩起袖子站在江彦怡身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之前对方套路太多当然难敌,现在有了军师情况又大为不同。
江彦怡不能动武,可他能够动嘴。
一言一行的告诉赵辞,有一位好老师,这位好徒弟也当仁不让地举一反三,解决了两个手下,五星阵又要如何摆成?
风隐者也只是一时不察被钻了空子慌了阵脚所致,等乙卒再一思量,计策便谋划起来。赵辞武艺确实高强,再加上江彦怡指点,要击败他是难上加难。可江彦怡不同,他看似中气十足,可气虚凝滞分明不能用武。只要解决了他,那赵辞也就只是时间问题。
等计划一出,乙卒一个眼神,两个手下就瞬间明白过来。
他们能够想出方法,江彦怡又岂能不知。他拉过意犹未尽的赵辞,朝乙卒威吓道:“看看我的必杀技?”说完他扬手一投,袖中的粉状物瞬间糊了众人一脸。
“辣手毒心夺命粉!”话音未落,他和赵辞跳出门外,以电光火石的速度锁上大门。
扬起的粉尘呛得人涕泗横流,他们单手捂住口鼻,争相夺门欲出。然而门锁禁闭,破门虽简可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打不开。
“老大,真的是夺命散吗?!”这辣手毒心的粉真是辣眼睛,手下们半眯着红通通的兔子眼,捂着口鼻打着喷嚏问。
这气味实在怪异,辣的够呛,味道闻起来不像是传说中的夺命散,反而像辣椒粉。但他不敢保证,以防万一,完好的三人拎着断手的两人齐齐跳窗逃出。
心情大起大落的赵辞惊魂未定地观察马车窗外,确定他们没跟上来终于喘出一口完整的气。“你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真的没了。”赵辞瘫在板坐上。想起刚才一幕他就忍不住心悸。
“幸亏我让小二提前装好车。”赵辞万分庆幸。他发现江彦怡一直反常的沉默不语,突然心惊胆战地问:“你刚才又用内力了吗?”
江彦怡摇头:“我不解为何追上来的竟然是风隐,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经过此地。”这条路与原定涵郡通向铸剑山庄的路南辕北辙,他们怎么会查到此处?
“他们人手遍布,难保不广撒网,刚好就捉到了我们。”赵辞猜测。
江彦怡对这个解释不予认同。
赵辞劝慰:“没关系,你已经给他们下了夺命散,他们来不及告诉别人,现在我们应该是安全的。”
这份乐天脾性让江彦怡哭笑不得:“那是辣椒粉。”
赵辞顿时傻眼。
落到地面,扬起的气味呛得路人直打喷嚏。
“你们这是什么毛病,辣椒粉不往面上洒往自己头上洒,真是有病。”被祸害的路人指责这落魄的五人。
乙卒抬起袖子一闻,沉下面色:“此人狡诈!继续追!”
手下连打三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追问:“要回报给主子吗?”话没说完就被狠狠推开脑袋,乙卒暴怒道:“报什么报,追!”
第95章 江湖与君行(19)
匆忙中行李遗落在客栈,幸亏江彦怡随身携带金疮药,赵辞的伤口几日内慢慢愈合结痂。哪怕对方骏马被下巴豆,可保不准再次追上来。起初还有惶惶不安,等进了观海镇,赵辞和江彦怡的心终于放下。
观海镇原名观骸镇,此地荒芜杂坟乱堆,因地处枢纽通南北,为利于交通来往经过重重整治坟地就此变村镇,又因铸剑山庄的崛起,村镇来往商人增多,观海镇由此欣欣向荣。
走的路多了,赵辞发现每个村镇大同小异。繁荣的城镇各有特色,但也有千篇一律的格调。观海镇因过路车马较多,道路修建较为宽敞,且为行走方便马路上都没有摆设摊位。沿途的商铺大门敞开,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闪闪夺人眼球。
坐在马车中的他好似走在商场中一样,只不过这里更为古朴。
因随身财物不足,他们住在客栈等铸剑山庄之人接应。
赵辞发现,这观海镇的商铺以杂物小件为主,有专门吸引女子眼光的头饰、华服和珍宝,有针对少爷书生的书店扇子店,还有供应美味零食糕点的商店,更多的是冶炼兵器、修理马车的店铺。
“这里鱼龙混杂,你不要随意走动,说不定就有一双眼睛盯上你。”江彦怡提醒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赵辞。
探头张望的赵辞离开窗口,他转过身朝江彦怡问:“既然这么危险,我们为什么不再推进一步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接应?”
调息完毕的江彦怡下床舒展筋骨:“正因为鱼龙混杂,我们难以发现对方,对方也很难找到我们。再进去就是各种小城小镇,那种地方进去一个陌生人第二天家家户户都知道了。”
“你说的有道理。”赵辞点点头:“那你家人什么时候来,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好运到’客栈吗?”
江彦怡走到他身边,倾身推开窗户,此客栈窗户由下往上支开,只要浅浅一条缝就能将楼下景象尽收眼底。他扫视一圈,收手坐到赵辞身边,抬手揉的赵辞一头乱:“来的不是我家人,我以往都住此家客栈,他们自然清楚,这个你不用愁。”
以往揉头这种搞乱发型的动作赵辞避之不及,现在习惯成自然,除了后续的整理麻烦一点,赵辞还颇为享受这种亲密的动作。他拍拍头顶的乱毛,一边观察江彦怡的脸色,一边斟酌着问:“自从我们离开东羊村,你就一直愁眉不展。你在想什么呢,给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骄傲的江大人陷入了困顿,赵辞不想干着急也不愿意给他压力。
风隐和寒枫山的关系尚未被世人发现。江彦怡的怀疑很值得推敲:为何明明被引到反方向的风隐者能够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东羊村边境,是巧合还是追寻而来?
世上如有那么多巧合,便不会有冤案。江彦怡不相信过分的巧合。那天客栈的突袭明明是有备而来,若不是他提前发现风隐的到来,届时恐怕无论是熟睡在床还是安歇在房,他都难逃一死。
若是追寻而来,那他们又是怎么寻觅到他们的踪迹?如能追到必经之地的观海镇,这尚有理由。当初他们去东羊村也是一时兴起,并不在计划之中。既如此,乙卒等人怎会查到东阳村边境的一个小客栈?
分析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赵辞也颇为头疼地敲敲脑袋:“风隐这个杀手组织也真是麻烦。他们是不是买了消息?”个人信息在现代容易泄密,不知在古代是否有人专门卖消息挣钱。
“向谁买,陆大姐一家还是葛东?”江彦怡无心出口的话让两人下一瞬都脸色大变。面面相觑的他们震惊不已。
也对,他们只知道风隐是杀手组织。裴大人并没有将风隐的来历告诉他们。
赵辞愣了半晌才出口:“不会吧,他们和寒枫山有瓜葛?我们寒枫山是兜售消息的吗?”
“等等。”江彦怡皱起眉头:“首先,葛东怎么知道风隐在找我们,其次,葛东为何要将这个消息卖给风隐?”
“对啊,我可是少主!反了他!”赵辞气得拍案而起,这个已故重生毫无自觉的少主终于意识到身份的重要性。
“赵辞你当初为何下山?”没来由的,江彦怡突发此问。
赵辞一脸懵地回答:“不知道……”
“你没问公孙明?”
赵辞不好意思地挠头:“我问了,但是没问出来……”没办法,公孙明太会回避了,往往三两句话就能将赵辞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他把赵辞的性子摸得透透的,这怎么可能套的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