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看到官爷肯定会有恐惧,但像他这么过分的也少见。足可见是坏事做多的后果。
也没进宅溜达查看,江彦怡开门见山,目光睥睨:“妙音轩的真玉姑娘知道么?”
赵辞作壁上观也看出了一点名堂来。刘富贵看到官兵已经慌张到自乱阵脚,江彦怡若一脸好颜色估计他还会缓和着打小算盘,现在他用官威压民,那一副积压的傲慢震得他手足无措,情急之下估计还会自爆其短。
就像下棋,有人适合慢棋敲打,有人适合快棋厮杀,声东击西已对狡猾的遥鸽用过,现在对上见官如见猫的贼鼠,江彦怡已经不耐藏起锋利的爪牙。
看来江彦怡很会看人下菜呀。赵辞看得津津有味。
“昨晚是否去过妙音轩?摇头,摇什么头,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到,你老实交代。”打死刘富贵都没想到,这个官老爷说起大话来能这么正经。
“你对真玉下毒,还用迷香使她的丫头沉睡不起,导致无人发现真玉的求救。怎么,还摇头?”江彦怡轻笑一声:“我们已在现场发现你点香用的火折子。妙音轩的东西都带有私印,那火折子是外带之物,当日进入真玉的除了你没有别人,怎么,还想要抵赖?”
“不不、不可能!”刘富贵当即反驳。
“怎么,对本大人的推断有意见?”江彦怡一脸嫌弃,他看刘富贵的眼神如蔑视蝼蚁。
刘富贵气急反驳:“我火折子带回家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说到一半,覆水难收,他嗷地发出一声收回的气音,声音又大又响,好似牲畜濒死的哀嚎。
江彦怡轻嗤一声,没想到这个刘富贵防线如此低。身下的青骢马得意地甩甩尾巴,他抬手示意:“犯人认罪。如此蠢货,他一个人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做出杀人灭口的事,定有人谋划,进去搜。”
刘富贵欲伸手拦人,官兵直接推开他闯进了门,最后两个进门的官兵擒住他的手摁跪在地上。江彦怡下马进来,没想到刘富贵能有如此漂亮的一座家宅。
入门可见一座亭亭玉立的假山,孔洞里有汩汩活水流淌,流水汇入假山下的水池。池子不大,扇形展开,凭栏可见其下婴儿臂大小的锦鲤悠游自在地活动。看到人它们一点不畏惧,齐齐聚拢过来,一尾尾张大嘴巴朝天巴巴开合。
“刘富贵,你倒是真富贵。”江彦怡迅速扫过四周的雕栏画栋讥讽。
“大人,大人我——”刘富贵想要抱住江彦怡的大腿。
江彦怡嫌弃他涕泗横流,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他:“怎么,还要狡辩?”
“不不大人,我认罪,真玉是我下毒的。但我是被逼的,请大人从轻发落呀,请大人宽容!”刘富贵痛哭流涕,一脸诚挚,不知道原委的还以为他才是原告。
赵辞扶着腰被人搀扶进来,他目前行为举止和孕妇都没两样。等小心迈过门槛,他惊呼一声:“这也太奢侈了吧,你是地主吗?”
刘富贵宅邸虽小,该有的东西一个没落下。亭台楼阁样样精致,春来到,池边黄花开得正好。
赵辞前一次惊叹还是冲着裴府。刘宅跟裴府确实不能比,可他没个正职还如此奢豪,其中定有猫腻。
官兵甲急匆匆房间出来跑向江彦怡:“大人!里面绑着七个小姑娘,最大的八岁,小的五岁。我们已经给他们松绑了,孩子还小,问什么都哭。”
官兵乙从另一个房间跑出来,一边跑一边说:“大人,里面关着三个女人,她们自称是被拐卖到红楼的女子,因屡次逃跑被送到这里被□□,她们身上还有簇新的伤痕。”
“呵,”江彦怡目光如鹰隼般盯住刘富贵:“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真相就在咫尺之遥,刘富贵只有两种选择,死或者苟延残喘的生。他不想用生命替红楼老板保守秘密,哪怕他死,里面关着的女人也都知道他的秘密。想通这一点,他嚎啕大哭地扑向江彦怡想卖几分惨,却被江彦怡脚尖一点扼住喉咙。
刘富贵被踩翻在地,江彦怡脸上是赵辞从未见过的狠厉:“我耐心有限,你还想继续拖延就和阎王去说吧。里面的姑娘也是知道一二的,我既然能搜到你这里,就会继续查下去。别想蒙混过关。”
作者有话要说:
哇塞,妙音轩的系列都28章了,之前的平安客栈就12多,看来这里的故事真的很多了。
其实如果回过头来再看的话,你们会发现,妙音轩这个地方,真的盘根错节,线都扎堆了,这个我以后得改进一下,否则审美会疲劳的。
我弱弱地问一下,你们主要是看他俩的互动还是在看破案的情节呀?
还有,今天是破十万字的章节诶,我下一章给你们福利看好不好?你们要看CP撒糖还是吃醋的情节呀?
第41章 妙音轩(29)
Chapter21
清荷馆没落之后,红楼与妙音轩竞争行业龙头。
起初两家尚能互别苗头,近几年红楼的歌姬苗子青黄不接,不是长残就是唱坏。老鸨木芙蓉招了刘富贵,让他去各地广收好嗓子。起初还能顶事,可栽秧长成好树要花费的年数不可估量,何况妙音轩越做越大,自从有了这届覆面淼淼,那风生水起的势头让木芙蓉着实眼红。
一个不成熟的小阴谋在她脑海里翻来又滚去,直到最近,小王爷传播的谣言一石惊起千层浪,木芙蓉终于下定了决心。
刘富贵当年化名刘大贵来妙音轩,一开始就奔着淼淼而去,谁知淼淼如高岭之花遥不可攀,他和真玉虚虚实实欲打探淼淼讯息。经年相处,真玉也摸明白他的底细,她贪图他的钱财没有禀告杜丽娘,他继续挖空心思打听。
毒酒是木芙蓉起的主意。
淼淼赔礼献歌当晚群英荟萃,若彼时她失了分寸,唱破了喉咙或者不能唱歌,当场之人定都纷纷离去。届时妙音轩的名头一落千丈。哪怕最后追踪到刘富贵头上,木芙蓉也大可撇清自己说是他自作主张即可。
真玉察觉到杜丽娘对赵辞的差别待遇,故让赵辞送酒,免了自己的嫌疑。千算万算没想到,淼淼没有任何损失。本以为可以免遭一劫,谁知涵郡父母官就在当场断定酒中有毒。消息由小艾传到房中两人。真玉还勉强镇定,刘富贵却担心火烧到自己头上。
只是一坛没伤人的毒酒,真玉觉得不是大事。可若牵引到刘富贵身上,难保木芙蓉觉其难成大事。这些年他没找到好歌喉就已经让木芙蓉难看了,若再办坏这事,那他住在城东的好宅子可就被收回了。
他这些年跑东跑西,攒的钱都扔在招妓上,其他都由木芙蓉接济,这才过的像模像样。若一朝断了经济来源,便要落魄街头了。
向来是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他不甘心,不想要变成穷鬼,一掷千金的爽快让他无法自拔。
这么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给真玉下了毒。做出一种她自觉事情败露服毒而死的假象,连药都是青楼里弄得到的□□。
知道药性发作时太痛苦,他又搞了迷香先将她们弄得昏昏沉沉,再给她喂了兑毒的水,以上一切都是当晚得知消息时谋划出来的。简陋的阴谋如一幢掩盖在浓云薄雾里的房屋,初初看吓唬人,等拨开云雾却发现这房屋残破不堪得不能住人。
他就这么下手了,毫不犹豫朝相伴多年的真玉喂了毒。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哪怕事先吃了醒脑丸,脑子也昏沉得像发了高烧一样,等离开妙音轩大门时他才回过神,心有余悸。
惴惴不安地躲在宅中,一夜未眠的他焦灼的憋住睡意,等时间爬到中午,没听到任何风声的他错以为什么都过去了,或者什么都没发生过,结果枷锁没有迟到地铐上双手。
刘富贵一字不漏地交代,甚至还有木芙蓉让他鞭笞逃跑新妓的事。
被关押的小姑娘和三个女人暂被带到衙门等后续安排。刘富贵本还期待江彦怡能因他坦白从宽,结果江彦怡冷冷甩出一句:“在我这里,杀人向来都是偿命。”刘富贵双眼一翻当即晕过去被抬走。
真玉案件等木芙蓉归案便可完结。接下来就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审判了。
赵辞细细琢磨刘富贵道出的故事,他说:“如果我们没有成功阻止小王爷杀淼淼,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如果你没有发现那坛酒,真玉也就不会死了。如果……”声音不大不小,似在喃喃自语,又像和人聊天。
江彦怡问:“你想说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们不该救淼淼,不该发现毒酒之事。”
故事太过曲折,一关切着一关,环环相扣组合成一桩简单却又复杂的杀人案件。
赵辞一下子说不出所以然,他摇摇头,转头再仔细地看了一圈小宅。嫩叶从芽孢内抽长,黄花在绿野中点缀,清泉下锦鲤游荡,一尾忽闪画出一圈圈的涟漪,万物都生机盎然。水柱从假山孔洞里不断流出,水珠四溅,有几点落到水中杳无踪迹,有几点掉到凭栏外的泥土从花草缝隙里坠入泥土,也转瞬消失。
赵辞嘴角泛出浅淡的笑意,他当时还别扭公孙明的见死不救,现在却顿悟了。
“该,都该。”他心中止不住的倾诉欲,转过头朝江彦怡说,“江大人,我其实对命运有着迷之相信,不会自怨自艾,常常处于什么阶段就做什么事情,有时候甚至随波逐流。以前别人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口号我还会嗤之以鼻,可难道这些人命都是老天爷收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