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没嚎出来,眼泪却滚滚流了一脸。
赵辞蠕动身体,左抬抬又扭扭,终于在疼痛夹杂着恍惚里听到外面传来公孙明的声音:“如果再找不到,那就去邻城,不能再拖延了。”他刚想喘一口气,却听得一个清丽如黄鹂的声音跳进来:“公孙哥哥!你看我这衣服好不好看。”
这声音让赵辞太过印象深刻。
那耍得跟玩具似的大刀闪闪飞舞,那犀利又豪放的武功将桌椅砍得七零八碎。
那个可怕又可爱的姑娘名叫——
“柳琳姐可以来看你,我就不能来看你吗,公孙哥哥你为什么不开心?”陶陶说。
对,陶陶!
赵辞放弃了用怀柔政策对付死肥猫——他发誓,以后见到猫一定要绕着走——他缓缓爬起身,怕动作太快让猫咪发出叫声引来外面的人,又怕动作一大扯到伤口。
春日的被子,尚且软实,厚厚地覆在身上,和疼痛一起蒙出了一身的汗水。
粘腻的汗活像欲求不满的小妖精,一手抓住衣服,一手抠住伤口,不仅带着两者一起磨,还让赵辞深切地体会了一把往伤口上撒盐的酸爽。
他不管不顾地缓缓撇开被子,一边注意外面响动,一边慢吞吞脱掉衣服裤子,最后反着手小心摸索到湿哒哒的敷贴,再一点一点地撕开。等完成一切,他终于舒爽地出了口气。脱下的衣服酸臭湿黏,他用这个臭蛋熏跑黑猫,然后不好意思地塞到床底下——虽然心里觉得对不住,但手上的动作却没丝毫减慢。等麻利地解决好烦恼,他爽快地钻回被窝。被窝里虽然沾了点汗意,但总归清爽许多,他蚕宝宝似的抱紧裹住的被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屏风遮挡内外两个世界,里面的人舒坦了,外面的人依然焦灼。
柳琳一人公孙明尚能打发走,但陶陶公孙明却无法摆脱。
她就像个小妹妹,一直缠着人要糖,而且还喜欢得寸进尺,但你还不能责罚过重,因为她还是个孩子性子。
公孙明微微沉下面色:“陶陶你怎么过来了,今日官府之人在此,早上已将所有伎人记录在档,你冒冒失失过来就不怕被发现吗。”
陶陶不满地嘟起嘴巴:“为什么你不说柳琳姐,就说我,我不开心。”
“我是有要事来禀告公子。”柳琳说。
陶陶扯扯自己的衣裳:“我也是有要事来问公孙哥哥的。公孙哥哥,你看我们平时都穿的那么素,这种颜色我穿来也还蛮不错的呢。”
公孙明没理小女生的撒娇,直接对柳琳说:“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带陶陶下去吧。务必不要被发现。妙音轩虽日益衰败,但在涵郡还是有一定的用处的,我们不能失去这里。”
柳琳应承后拉着负气的陶陶离开。陶陶起初还不肯走,可面若冰霜的佳公子再好看也冻人。她丧着一张脸拖拖拉拉地走了。
她们走后,公孙明缓一口气,从洗脸架上绞了块湿毛巾准备给赵辞擦一擦身体。刚才查看伤口,赵辞的背上已经有些汗意,稍微擦一下防止湿了伤口。
他如释重负的心情等回到内间转眼变成了惊吓。
“阿辞?”公孙明木呆呆地看着赵辞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毛绒绒的脑袋下是一张满头大汗又望穿秋水的脸,裸露在外的肩膀毫无遮挡,细腻的皮肤上盖着一层细细闪光的汗水。
蚕宝宝不好当,被子越窝越热,汗湿了一身不说,还痛得五迷三道的。赵辞看到他手中的毛巾,一脸隐忍地朝公孙明渴望地伸手:“快来。”
“啊?”公孙明显然仍在状况外。
赵辞欲掀开被子:“老子的屁股——”
话未说完,赵辞发现,公孙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出了一头云蒸霞蔚的景观。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出现一个大雷点,关于赵辞的金手指,请你们随身带好避雷针!!!
第37章 妙音轩(25)
Chapter19
赵辞本想让他帮忙弄块毛巾擦背,但在看到他的表情后,神经中枢跟雷劈似的停了停。回过神后他赶紧捞滑落的被角,手忙脚乱之下,被子反而掉到了腰际,将□□的背暴露得一干二净。
公孙明的目光像滑落的羽毛,柔软又不受控制,从他纤细的脖颈一一飘下去。看到一半,只见他本还绯红的面颊倏地褪去血色,煞白得可怕。
“阿辞,你背上的凤凰……”公孙明如受重创,话都难以成句。
赵辞腰臀部的伤口因久站又多动,还被肥猫一屁股重压,早已再次裂开。血液混着汗液湿哒哒粘开在身后,他背上东一块红西一块红,汗渍尚未收干,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公孙明的重点绝对不在这里。
他背上渐渐隐现出一只血红的凤凰,丰满的羽翼张开在身侧,修长的脖子仰向赵辞的头颈,赵辞垂首撑住身体,有一块骨头顶在细腻的皮肉下尤为突出,凤凰高贵的头颅恰巧落在那块骨头上,从背后望去,尖锐的喙似乎要冲破皮肤飞上九霄。
赵辞没听清他的话,扭过头努力往背上看:“我背后有啥?”
凤凰飞舞的姿态优雅又充满生机,身躯饱满曲线优美,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只凤凰却有着一把残尾。传说中的凤凰华丽到足以用任何绚烂的词汇来描述,书、画、歌、诗、赋哪怕是不入流的小说,都不会出现一只羽翼破损的凤凰。
赵辞背后的那只凤凰,独留的尾羽飘逸也轻盈,似是乘风而上,不过两旁却空落落无一物。
“我看不到……”赵辞放弃了高难度动作。
几步路的功夫,公孙明恍惚间施展了轻功,赵辞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转瞬他就出现在面前。公孙明一把掐住他双肩,湿毛巾上的水跟下雨似的落了赵辞一手臂。他两只手如钳子一样死死地扣紧他的动作,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赵辞,整个人跟魔怔了一样:“阿辞,谁、谁要杀你?”
“什、什么!?”赵辞脑内如撞大钟,嗡鸣声震得他一下子回不过神,好一会儿才讷讷道:“不是柳琳她们么,要抓我回去……”
“不不。”公孙明放开赵辞,毛巾扔在床沿上。他有些慌乱,上上下下地检查赵辞身体,动作细致速度,紧迫程度堪比黑云压城城欲摧。赵辞一脸状况外地想,如果暴风雨在下一刻来临,公孙明这个手速估计可以荣获“检查门窗关闭与否”大赛的最快速度奖。
公孙明可没那么多闲情去领奖,他面沉如水:“你在涵郡城外醒来后,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赵辞按住公孙明不安的手:“身体上没受伤的地方,就是感觉特别的累,仿佛大病一场,气虚体乏提不起劲,我过了好一段时间才缓过来。”当时他以为自己是刚来这个时空不适应,所以也没特别在意。
公孙明说:“你武功对付一般宵小毛贼根本不在话下,且你又与山下的江湖人士从无牵扯,谁会来害你,再加上你身上没有内伤外伤。你丧失了记忆,又失去了一条凤尾,除非——”他看着赵辞解释,轻而快的声音更像是自言自语,讲到最后一个惊悚的结论跳出他脑海。
“不、不会的……”
他全身一颤,心也掉入无底深渊,无前无后的彷徨里带着隐隐的绝望。
那是怎样的眼神?是腹背受敌又被釜底抽薪,无依无靠独孤一人的寒冷。
赵辞被他的眼神所骇,他抓住公孙明的手的微微用力:“公孙明,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背后有什么?”
他反手摸背的手被公孙明捉住。赵辞发现公孙明的手正在不自觉地细颤,他整个人如绷紧的一张弓,一丝一毫的惊动都能让他一触即发。
赵辞这人,做决定往往瞻前顾后,遇到麻烦不喜直面,碰到过不去的困难又会死磕,总体而言是一个矛盾犹豫又固执的人。但他有一个感人肺腑的优点,不吝啬安慰别人,甚至会主动分享别人的苦楚。
此刻,知心哥哥赵辞将公孙明的双手合拢在手心,覆盖在他上面的手轻柔地拍拍他的手背,嘴里不由自主地说:“没事的,不要害怕,公孙明你还有我。”话一说出口,他整个人愣了一下。这个举动,这句话,好像以前也说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言行如石子砸入湖面,刚能感觉出一点水花就被沉默的湖泊再次吞没。
公孙明似有所感,抬头望向赵辞,可入目的不是熟悉的表情。公孙明喉间一窒,后苦笑出声:“阿辞,我似乎明白你为何失忆了,但我真不知道你失忆到底是好是坏。”
他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
简要概括,就是赵辞身后本有一头三尾凤凰,天生所带,沾血既现。浴火凤凰乃祥瑞重生之预兆,因显现方式独特,机缘巧合之下,只有公孙明和赵辞知道这个胎记。而且,在之后的生死存亡之际,他俩发现,赵辞和它的凤凰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效。
当时公孙明与人争斗惨遭重创,即将一命呜呼,赵辞为他各种运功治疗都无济于事。在眼睁睁看着公孙明弥留之际,赵辞绝望地抱着他痛哭呕血到昏迷。翌日,赵辞发现公孙明的身体依然温热,心跳脉搏强有力地昭示着生命存在。而公孙明发现,赵辞身后的凤凰失去了左尾。
这事过于灵异,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办到的。但因此事怪异不说且缘由不明,容易招致祸患,所以他们谁也没有透露。
现在赵辞身后的凤凰只留下一尾,而赵辞又没有受伤,只可能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