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摸了摸他的头,“我懂你的意思,但这些不是我能够全部决定的。我扣下蛮人将领,就是为了带回京城交给陛下处置。不管最终结果是怎么样的,这一仗已经打完了,我们换来了天渊北境数十年的安宁。”
“澈哥说的对,”顾清咧开嘴笑了起来,“那我们即日启程回京?”
看着城内的一片狼藉,顾澈叹了口气,“这里也只能等朝廷拨下银子才能重新修建了……咱们今日便出发回京,天权国紧紧相逼,我们得带兵速去支援。”
顾清愤愤地挥了挥拳头,“好!我让我的族人们拿着大炮把他们给轰出去!哪儿来回哪儿去!”
“阿清,这次多亏了你带着古族的人及时赶到,”顾澈说,“谢谢你。”
“你跟我说什么谢谢!”顾清微蹙眉头,不悦地说道。
顾澈但笑不语。
“大帅!”祝傅匆匆地跑了过来,神色慌乱,“西边送来的急报。”
顾澈连忙接过信筒,将信件抽出来展开。
握住信角的手骤然收紧,手臂上青筋浮现。顾澈缓慢地挪开目光,失神地看着地面。
“澈哥?”顾清扫了祝傅一眼,不知道心中是写了什么让顾澈神色大变,但他有预感,并不是好消息。
“番邦退兵了。”顾澈道。
这是好消息啊!
可顾澈的深情太不对劲,顾清还来不及高兴,就又听得顾澈说:“景湛带领西大营兵马回京支援的途中,中了天权人的埋伏。”
顾清惊了,“什么?!”
“景湛……景湛没了……”顾澈转向他,悲痛地阖上了双眼。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顾清难以置信地抢过了顾澈手中的信件,看清上面所写,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手指,信件飘落在地。
。……
“哐当”一声瓷杯落地的声响。
林子轩接到皇帝的传召时正在屋内饮茶,就在他疑惑间,来传召的女吏告诉了他慕容席身亡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呢,”林子轩笑着说,“大人不要说胡话了。”
女吏知晓慕容将军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眼中露出不忍,只道:“林大人还是速速随臣进宫面见陛下吧。”
“对,”林子轩戴好官帽就往外走,“赶紧进宫,我要去向陛下说理,让他好好管管你们,整日尽知道跟我开玩笑。”
女吏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一路上林子轩都处于一种自我催眠的状态,他扬着笑脸,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地进了宫。
女吏将他带到了勤政殿,殿中只有君遗墨一人。
君遗墨因为战事,面容憔悴了许多,发间也莫名生出了几根白发。
见到他来了,君遗墨起身离开了宝座,手里拿着一个陶瓷盒子,走到了他面前。君遗墨单手握住了他的手肘抬起,没让他行礼,只是低低叹了口气。
“慕容席在回京途中遭收伏击,已经不幸离世了……将士们只带回了这个。”说话间将盒子放到了他手中。
林子轩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硬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盒子,睫毛微颤,抬眸直视君遗墨道:“陛下,您在跟臣说笑吧?”
君遗墨料到了他的反应,眼中也是无尽的忧伤。
他们都是同病相怜。
“陛下,”林子轩激动地抓住了君遗墨的衣袖,“您说话啊!您说啊!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君遗墨没有怪罪他的无礼,任由着攥着自己的衣袖乱扯,却也始终没有说话。
良久,久到林子轩脸上的泪从滚烫变成了冰凉,他也没等到君遗墨的否认。
“你胡说!你骗我!”
“子轩,”君遗墨开口道,“朕明白你的感受,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罢。”
林子轩哽咽难言,抱着陶瓷盒子,呆楞地站在原地。
君遗墨叹息道:“朕传你入宫,是希望你能帮忙安抚慕容席的家眷,如今看来……是朕思虑不周,还是朕亲自去一趟吧。”
“陛下,”林子轩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他低埋着头,“将军府,我去……”
言罢,他双手抱着陶瓷盒,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皇宫。
刚踏出宫门,林子轩便身体失力,突然就朝着地面倒去,倒下时他紧紧抱着手中的盒子,弯起膝盖将身体蜷缩在一起。
绝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席卷了他整个身体,他最后的意识是慌乱围过来的家丁和侍卫。
他的目光穿过他们的脸,从缝隙中看向蔚蓝的天空。
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林子轩苦笑着闭上了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肆意往外涌。
“子轩,别等我。”
慕容席,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第67章 第 67 章
顾澈带兵快马加鞭往京城赶的途中,收到京城传来的捷报。
西大营及时赶到,援助中大营与古族的兵马联合抗敌,已经天权国逼退至洛城,夺回了东面十余座城池,连殃及的无辜百姓也已全部安置好。
他们也不必没日没夜地赶路了,速度便慢了下来。
夜间,一行人马在树林里暂歇,燃起篝火围坐在一起。
顾家两兄弟单独坐在一边,靠得很近,任谁也看得出他们的亲密。
“为何不一举将天权打退出天渊境内?”顾清问道。
顾澈笑笑,翻烤着用树枝插着的野兔,“据说那洛城城主与天权国主有旧,出面助他,才令我们的人久攻不下。”
顾清撇嘴,“君遗墨亲自领兵都未攻下,真不知是该说那洛城城主厉害,还是君遗墨不行了。”
烤兔已经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顾澈拿出匕首,削下兔腿递到了顾清嘴边,“胜负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天权兵已是强弩之末,何必急于一时?洛城能保他们一时,却也并不能长久,阿清且等着看吧,估计我们还没到京城,就会传来好消息了。”
顾清一口咬在鲜嫩的兔肉上,满足道:“我看呀,谁也没我澈哥厉害。”
闻言,顾澈浅浅一笑,眉间的一丝忧愁却怎么也挥不去。
“澈哥,”顾清敛去笑意,“景湛兄是为国捐躯,所有人都会将他牢牢记在心里的。”
顾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景湛一生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幼年父母双双离世,从小就挑起了慕容家的重任,常年征战沙场,又为了慕容家不能与自己相爱之人相守,一生坎坷。”
“这样说来,景湛真的挺苦的,”顾清难过地说,“不知道子轩在收到这个噩耗时,又是怎样的伤心……唉。”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
“对了,”顾清道,“你出发北上,为何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害得我还托人打听你的消息。”
顾澈歉然地说道:“离京前夜府中潜入了人将静翕给救走了,而后又来了个黑衣人,说能解爹的毒,我与爹商量后,第二日把爹送到了醉仙居,这才没来得及跟你道个别。”
顾清也猜到定是出了变故,本来也不是要与他置气。只是听到“醉仙居”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经他两次出入醉仙居观察,醉仙居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素衣,也就是方镜兰。
可若真是这样,方镜兰为何要帮他们呢?
而且如今方镜兰已经逝世,那爹又怎么样了?
顾清本来还想,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他们可以沿途游玩一番。
如今,恐怕是不行了。
“你说的黑衣人我有点头绪,爹应该没事,不过我们还是尽快回京看看才好,”顾清又问,“你可有查到是何人救走了顾沅?”
顾澈摇了摇头,“当时战事将至,时间紧迫,尚未查到。”
“唉,”顾清叹了口气,“咱们可又得赶路了。”
于是,营中兵马浩浩荡荡地在官道上向京城走,古族一行人带着炮机与重弩机一路往南回南阳,而顾澈和顾清便早早地抄了近道赶回京城。
城门口守卫见是顾澈、顾清二人,顿时热泪盈眶地就要给他俩磕头。
顾澈连忙制止了他们,并吩咐他们提前抵京之事休要告诉旁人。
顾清走了一路还在笑,“澈哥,你现在可是天渊的大英雄了!”
“阿清,”顾澈轻轻唤了一声,“若论功劳,我远不及你。”
“唉。”顾清忙抬手叫他打住,径直就往那醉仙居的方向去了。
顾澈在后面低低地笑了笑,牵着马跟了上去。
醉仙居的生意不如大战前的好了,不过也是情有可原——少有人会在大战之际来此饮酒作乐了。
小二哥对他俩并不陌生,上前就问道: “二位客官,里边请,今儿还是包厢?”
顾清笑道:“今儿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找你老板儿。”
小二哥不好意思地笑笑,“二位客官白跑一趟了,我们掌柜的前些日子便外出远行了。”
顾清侧目与顾澈对视一眼,接着保持着微笑问道:“那你们掌柜的可否交代过你一些事情?”
他此言一出,小二哥微愣,随即笑道:“两位公子可是姓顾?”
“正是。”顾清心下一喜,他想自己没猜错。
小二哥道:“请二位公子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