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从一开始就放过方镜兰。
至少,能换他一生安乐。
。……
顾清准备离开前,帮着君遗墨料理了方镜兰的后事。
国难当头,方镜兰的葬礼也只能草草办个法事。不过方镜兰这样特殊的身份,他们还是护国寺的了然大师亲自来宫中主持。
了然大师见到方镜兰时,那向来波澜不惊,无悲无喜的眼眸都蒙上了淡淡的灰色。
顾清也是才知道,方镜兰曾经在护国寺修行过一段时间。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了然方丈不禁叹息道,“当年方施主在护国寺修行途中,老衲曾赠他此言。但不想,终是尘埃落定。”
亲去镜亦去,镜还亲不还。
遗镜七年,方镜兰,这个如明镜一般清澈,如君子兰一般文雅的男子,终是离开了人世。
顾清蓦地想起了许多年前,薛倩带着他去护国寺祈福,为了不跪得腿麻,他偷偷溜到寺庙后院里,看到的一排光头。
那个突兀地出现在一群和尚中间的乌黑后脑勺。
作者有话要说:
ps:素衣意也为白色丧服。
方镜兰取这化名,原意是为亡妻守丧。
亲去镜亦去,镜还亲不还。
出自《遗镜》
第64章 第 64 章
顾清打点好一切,正准备离京赴北,林子轩带着一包袱的干粮和厚厚一沓银票到了城门来送他。
“我这就走了,”顾清一拍林子轩的肩膀,“你要好好辅佐陛下,我会尽快跟澈哥一起赶回来的。”
林子轩把东西塞到他手里,撇嘴笑笑,“你行啊,没想到直接从小乞丐升级到这么牛逼的人物了。古族族长,可以呀顾枍之,不说其他,就冲这个身份,谁还敢惹你。”
顾清单手撩了撩自己垂在脸侧的碎发,拿鼻孔对着林子轩道:“那可不,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京城小霸王。”
“噗……”林子轩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顾清也不知道被触及了那块开关,没由来地就跟着林子轩敞开了笑起来。
两人跟二傻子似的笑了半天,顾清才渐渐收起笑容,咳嗽几下清了清嗓子,“好了,说正事。如今天权的兵队被打退至了盛城,夺回了往东的两座城池,京城短时间内是安定下来了,但不能放松警惕,指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又攻过来,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知道,”林子轩点了点头,“你这回可真成天渊的英雄了。”
“切,”顾清笑笑,“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就去终南成衣店那里找沈老,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只要君遗墨不出什么幺蛾子,好好地把他中大营带领好,局面就有把握完全稳住。”
其实顾清还是有些担心君遗墨,但他也知道,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君遗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除非方镜兰又起死回生。
当然,是空了吹。
“放心去吧,子煦那边还等着你呢。”林子轩说完,对着良辰微微颔首,“保护好你们族长。”
良辰也颔首道:“一定。”
顾清笑了笑,跟林子轩抱了一下,把包袱挂在马背上,随后踩着铁跷垮身上马,“我走了啊,你保重。”
林子轩挥着手跟他道别,“万事小心。”
“你也是。”
顾清与良辰二人策马出了城,一路向北。
他们走的不是官道,而是比较偏僻的小路。据良辰所说,他们走的这条道,能比大路的路程短上一半。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路,一路上倒是没遇上什么阻碍。
想来,如今四处都是战争,百姓们也都为了躲避战乱而躲在家中闭门不出。
只是可怜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难民,他们的命在很多普通百姓眼中本就如草菅一般,更别说在那些当权者眼里了。
北去的路实则是现在天渊国最太平的一块区域,在此途中,光是顾清见到的尸体数量就已如此之多,且大多数都是在逃难途中活活饿死的。
可想而知,天权国一路攻到京城的东边是个什么惨状。
那些不把人命当人命,丝毫不顾及百姓就发起战争的当权者,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顾清心中的怒火蹭蹭地往上涌,他恨不得亲手把敌人的头颅一颗颗给砍下来。
不过一想,场面有点血腥。
他又把怒火给压了下去。
良辰一路上时不时看几眼他,见到他一会儿满脸暴躁,一会儿面无表情,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安安静静。
差点儿以为他们族长精神失常了。
良辰担心地看着他,“族长,你已经好多天都没有休息过了,我怕你身体撑不住,不然咱们还是歇一晚再赶路吧,反正离约定会面的日子还充足。”
“没事儿,”顾清潇洒一笑,“我每天都睡了一会的,身体撑得住。”
如果每日断断续续小憩两三次,且每次都不超过一个时辰也算歇息的话……
良辰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能反复强调了几遍他的身体状况。
见顾清坚持,良辰也只好跟着他一起没了命似的策马狂奔了。
。……
“大帅,城中粮草只能支撑我们再撑七日,如今京城被围,没有粮草供给,这可如何是好?”
祝傅与迟胄围坐在桌边,皆是神色肃然地看着他们的年轻统帅。
与顾澈相识多年,他们是知道他的本事的,也都放心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他,北大营的将士们皆是。但自这一仗开打以来,他们屡屡受挫,甚至被逼退到了漠城。
这的确怪不得顾澈,蛮人不知又从哪里搞来的数十台重弩机,他们以肉体之躯怎能与之抗衡?
蛮人所用的这批机器杀伤力巨大,北大营二十万兵马加上顾澈从中大营调走的五万兵马,如今已经折损了足足半数。
如此下去,就算苦守漠城,那也只能再撑十日。
难怪蛮人近几日不再进攻,就是等他们粮草断尽不攻自破!
但若是他们再往后退,就相当于将漠城送给了敌人。
“不能退!”
顾澈身披重甲,不管白天黑夜都未曾卸下,就是为了随时迎敌。
“我们不能让百姓落入蛮人手中,”顾澈紧抿着唇,眼神坚定,“我们一定要守住,不管会不会有援军,都不能放弃。”
迟胄义愤填膺地出声道:“大帅说的对,我们不能退!就是死,也不能任百姓落入他们手中!”
蛮人凶狠无情,若是他们放弃守城,蛮人定不会放过他们的百姓。
“速速传信到西大营,”顾澈将信件卷起来放进木筒中交给传信兵,“迟副将,你盯紧了城门,一有异动马上来报。”
“是。”迟胄对他拱手一拜,走出了屋子。
顾澈转向祝傅,“祝参谋,你现在速去城里收集青铜,能收到多少算多少。”
“大帅是打算?”祝傅收到他肯定的眼神,微微颔首便从屋里出去了。
七日后的一战,或许,是最后一战了。
顾澈很清楚地知道,西大营的援军赶不过来,也不会再有粮草接济,他们是在等死。
可就是死,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守住!
十万兵马在城门外不远处驻扎大营,余下两万则被顾澈安排在城中。
他必须步好防线,以防敌军攻破那十万人进城虐杀。
祝傅几个时辰后便将收集到的所有青铜送到了顾澈的住处。
这些量不太多,但要做出几百把青铜戈来,倒是绰绰有余。
本来顾澈也是想制作重弩机的。
然而,且不说顾澈没有重弩机的图纸,而要完成一台重弩机,七日是远远不够的。
他只能借这些材料赶制出一批铜戈来,铜戈可啄、可推、可勾、可砍,在沙场上可谓是所向披靡。但由于天渊的铜产量实在稀少,铸银、佛像等都需要青铜,且青铜戈的制作图纸也早已失传,故而天渊所拥有的机器并不多,用作兵器的也大多为玄铁。
恰巧顾澈曾见过一次真正的青铜戈,他将戈的模样记在了脑里。
*戈前部伸出的戈头,上下有刃,聚成尖锋;戈头的下部延长成胡,胡上也有刃,和戈头的下刃连接成弧形;后部为内,内上有孔,供装戈柄时系结之用。
他将记忆中的青铜戈画在图纸上,开始连夜赶制。
用戈比用矛的力量大得多,且戈可以往回勾拉,在车战中更是有显著的成效,顾澈此番也是为了七日后那场硬战做准备。
能做出多少算多少吧。
七日稍瞬即逝,蛮人料准了时间,对守驻在漠城外的军营发起了进攻。
顾澈带着拿有青铜戈的五千将士出城抗敌,留下一万余人在城门口防守,蛮人见他带人冲出,心中还是十分忌惮的。
果然,他虽只带了五千兵,但那些士兵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兵器,竟让蛮人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蛮人此次由他们的头曼单图率兵亲征,单图是个狠角色,一眼便识出是他们手中所用的奇怪兵器,才使得他们战力提升。
他下令撤回战车,让战车攻击手中没有铜戈的大军,并集中兵力攻向顾澈带领的那五千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