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对顾澈使了个眼色,率先跟了上去。
而顾澈收到他的眼神,走在后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小二哥将他二人带到了二楼中间那间包厢。
正是顾清初来此地时窥得方镜兰容貌的那间屋子。
两人随着小二哥走进包厢,见小二哥将房门关了个严实,又跟着走到了屏风后面,才见到顾朗躺在一张床塌上。
“爹?”顾澈上前蹲到床边,唤了顾朗一声。
顾朗并没有反应。
顾清蹙眉问道:“请问小二哥,你们掌柜是否解了家父身上的毒?”
小二哥笑答:“那是自然,我们掌柜认识一位名医,便是那位名医替侯爷解的毒。”
两人皆是松了口气,顾清又问:“那为何家父昏迷不醒?”
“公子不必担心,侯爷刚褪除毒性不久,难免身体虚弱,再过个一两日,便能苏醒了。”小二哥说道,“店中还有客人,二位公子自便吧,我先告退了。”
“多谢。”顾清与顾澈同时说道。
小二哥挠头笑笑,走出了包厢。
细看顾朗的手指及皮肤后,顾澈翻开了顾朗的眼皮查看,做完后才真正地松了口气,“父亲身上的毒解得差不多了,那个黑衣人果真言而有信。”
顾清露出伤感之色,“其实那人你也见过的。”
“哦?”顾澈偏头看向他。
顾清道:“就是那日在城外阁楼有过一面之缘的素衣公子。”
“竟是他?”顾澈有些惊讶,“那日他夜闯顾府时,看他轻功很高,我着实是没想到竟是与我们在城外偶遇的素衣公子。”
顾清掩面叹息,“可惜他已不在人世,我们也没机会向他当面道谢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顾澈问。
“说来话长,先把爹带回府再说吧。”顾清裹住棉被,将顾朗卷在里边。
顾澈连人带被地单手抬起,从窗口跳了出去。顾清在马厩牵了马儿,骑马紧跟其后。
回到顾府将顾朗安置好,顾清才拉着顾澈回了南院。
他将当日君天骐逼宫、郑蔷偷袭、方镜兰挡剑之事一一道来,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其实我也不是亲眼目睹的,”顾清摸了摸鼻子,“我赶到的时候,方公子已经奄奄一息了。”
顾澈听得这其中原委,不禁感叹,“没想到京城发生了这么多事,还好你及时赶到,不然天渊国此时怕是不复存在了。”
“天渊遭此大难,能挺过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顾清叹息道,“不过从今往后,也没谁再敢来犯,天渊也算是因祸得福。”
“是啊,今后的数十年,都不会再有战事了。”顾澈看向窗外的天空,顿觉释然。
顾清提议道:“澈哥,现下父亲的毒已解,战事也已尽,你跟我回古族看看吧,那里的风景很美的。”
“自然好啊,处理好京城的事,我们就走。”顾澈说,“不过我怕陛下有意阻挠,我们走后,去为难父亲。”
想起君遗墨……顾清神色黯淡下来,不一会眼睛又亮了起来,心想:我不是这次的大功臣吗,我去向他讨赏,他总不会不允吧。
还真别说,君遗墨那厮可还真有可能不允。
不过……
“澈哥,”顾清胸有成竹地一拍胸膛道,“你放心,我去跟君遗墨谈谈,保证他不会再阻碍。”
顾澈摸摸他的头,“好。”
他们抵京第二日,君遗墨便攻下了洛城大胜归来,百姓们聚集在长街,对着君遗墨行叩谢大礼。
君遗墨骑马位于首位,进了城门,看到此情此景,他纵身下马,朝着他的子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继而徒步走过长街。
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顾清不由感叹,“君遗墨这皇帝做得也不算太差嘛。”
顾澈握着他的手,莞尔一笑,“明君屈指可数,他在治国之道上确实可算得上一位。”
“还不是亏得我给他骂醒的。”顾清挑眉说道,“我这就进宫去,澈哥,景湛兄葬礼刚过,你去丞相府看看子轩吧。”
“嗯,我也是正有此意。”顾澈微微颔首,见他往皇宫去后才走向了丞相府的方向。
勤政殿。
君遗墨脱下盔甲,换上一身常服,见到殿中那个本应在路上的人时,眼中并无惊讶之色。
“枍之如此着急见朕,是为了邀功而来罢。”君遗墨并未坐上宝座,而是站在他面前。
顾清恭维道:“陛下料事如神。”
“说吧,”君遗墨负手而立,“你要什么奖赏?”
“草民想要自由。”顾清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看着君遗墨。
君遗墨啼笑皆非地睨看着他,“你就这么想离开朕?”
“陛下,”顾清面无表情,一脸肃然,“你自知我无意于你,你亦无爱于我,又何苦相逼?”
“枍之,你问朕你是不是跟镜兰很像时,朕没说实话,”君遗墨敛起神色,目光有些涣散,“你的眼跟他像极了,却也不像极了。如出一辙的清傲,又全然不同的豁达。朕一直以为朕对你是有爱的,可再见到镜兰时朕才发现朕错了。早在他第一次离开朕时,朕便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但是无爱,不代表无情。
君遗墨也自知,他对顾清动过情。
殿内刹那间安静地落针可闻,君遗墨不知不觉地幽幽叹了口气,“罢了,他让我放过你,朕便放过你。你想要自由,朕给你就是。”
“多谢陛下。”顾清道。
君遗墨转过身背对着他,突然问:“为何是顾子煦?”
“啊?”顾清被君遗墨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懵圈,“啊。”
“朕问你为何?”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顾清露出了个怪异的表情。
“喜欢就是喜欢还能有为什么啊?”顾清说,“嗯……不过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认真回答你这个问题。
原因有三——
第一,因为他是顾澈,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顾澈。
第二,因为他是顾子煦,心怀天下又受天下人敬仰的顾子煦。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因为他是澈哥,是我所爱的那个人。”
良久,君遗墨才出声道: “你走吧。”
第68章 第 68 章
顾清有那么一会儿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但想到慕容席离世的事,又变得伤感起来。
他走出宫门前回头看了一眼。
也许他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了……
丞相府离得并不远,顾清不过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到了。
这里与顾清印象中的丞相府完全不同。
就拿门口的牌匾来说,从前丞相府的牌匾都是镶金的,如今这块烂木头看上去材质不佳,怕是淋了雨都会开裂的那种。
也许是经历劫难后,刻意收敛了起来吧。
门口并无看门的守卫,顾清敲了几下门,等候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才有个小厮装束的人跑来开门。
“是顾二少吧,”小厮道,“顾大少方才来过一趟,不过已经走了。”
顾清:“走了?”
“对,他说若是您来了,让我转告您他已经回府了。”小厮说着。
顾清心中疑惑,于是问道:“你们公子呢?”
小厮叹了口气,回答说:“公子自从得知慕容公子的死讯后就一蹶不振,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他抱着慕容公子的骨灰盒去了趟将军府后,就回来打包了行李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清皱了皱眉,离开了丞相府。
回顾府的途中顾清一直在想,林子轩为何连慕容席的葬礼都没去,而他又会去哪里?
重点在于……骨灰盒?
顾清觉得其中必定有蹊跷,于是加快了脚步回到顾府,想问问澈哥。
在南院顾澈屋里没见着,接着听府中管事说顾朗刚醒来,顾澈已经去了北院。
顾清心中一喜,小跑着往北院去。
屋内,顾朗脸色大有好转,顾澈站在床头,脸上却看不出欣喜的神色。
“枍之回来了。”顾朗有些虚弱地说道。
顾清走到床边与顾澈并排站着,笑道:“父亲,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是啊,”顾朗道,“为父遭遇这次事故,想了很多。人生在世,也没的期盼了,只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澈儿和你能够成家立业。方才我与澈儿说到他的婚事,那沈国公的小女儿最是合适不过,小时候还与澈儿一起玩耍过的,枍之向来聪慧、主意多,你怎么看?”
“我……”顾清脸上唰一下血色褪尽,他扭头看了顾澈一眼,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干脆跑出了屋子。
“父亲,”顾澈沉着脸说,“孩儿不会娶亲的。”
“你——”
“孩儿不孝,但孩儿心中只有枍之一个人,您让孩儿如何能辜负他娶妻生子?”顾澈低着眉地跪在床前,一脸坚毅,“父亲,这件事恕孩儿不能从命。”
顾朗先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后又逐渐地恢复了平静,只是幽幽地叹息一声,“天意弄人……”
“既然如此,为父怎么说也是无济于事,倒也不如成全了你们。”
顾澈没想到父亲会如此轻易就放下世俗观念成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