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他以后也不会再娶吴丽娘了,那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章树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在吃过饭后,把那件事当成一个故事讲给了两老听,并且问问他们的看法,他想知道爷奶到底是咋想的。
章奶奶原本还为了那个死去的男人唏嘘,她觉得那个汉子的性子像他们家阿树,老实巴交的让人心疼。
现在章树问她,既然那人的爹娘疼他,为什么却不告诉他这件事呢?
章奶奶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说了也没用吧。要是把这件事情扯开,那个汉子最多休了他娘子,咱们朝律法宽和,对待这样怀孕的妇人最多是训斥几句,关个几天就没事了。”
“但是那个汉子呢?他没有媳妇,身边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子,爹娘又老的快死了,他以后怎么办呢?那妇人和他二弟通奸,想必以后兄弟情分也没了,他性子软绵,又没人帮衬,说不定以后连饭都吃不上,那可怎么办呢?”
章树又说道,“那人之前有一个喜欢的人,为什么他爹娘一定要他娶那个凶悍的婆娘呢?”
“他喜欢的人想必性子也是软绵的吧?要说这样的人做媳妇也合适,但他当家的立不起来,一家子不给别人欺负的渣都不剩?他得娶一个凶的才守得住家。”
章树默然,原来他爷奶是这样想的,尽他们所能给他最好的安排,虽然后面这件事和他们的预期产生了很多的变化。
说来说去还是他自己没用,怪不得两个老人这样为他操心,也许在他们心里,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尊严什么的没有关系。
也是,他哪里像个有尊严的人呢?可能全村,不,全县都找不到他这么没用的人了……
章树在这种自我厌弃的情绪下睡着了,他梦到了很多事情,前世今生交杂在一起,每一件都是他被人欺负的事情。
也许从第三方角度才能深刻的明白自己到底是有多么懦弱,这样视角下的自己,活的就像深不见底的洞穴里的一只老鼠,畏畏缩缩,惹人心烦,就连自己都想打自己一顿了。
章树醒来时,外面天已经大亮了,除了他们家,还有谁会放任这么一个大小伙子一觉睡到大天亮呢?
他抹了把脸,起身出了房门,借着外面的井水漱了口洗了脸之后,他来到厨房,里面的小桌上用一个篓子盖了一些吃的,两个白面馍,一碗咸菜。
他就着咸菜下了白面馍之后,顺手把碗洗了,然后就抽了一把镰刀,也去地里了。
现在六月下旬,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看着很是闪眼睛。虽然是清晨,但温度已经上来了。
他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在自家的地里看见了正在割小麦的爷奶。他二话不说就下了地,埋着头刷刷刷地割起麦子来。
他的爷奶年纪大了,过了好一会才发现田里多了个大活人。
“树啊,回去吧,这点活爷奶干了就行,我们家地不像别人家那么多,你去玩吧。”章奶奶抹了一把汗,捶了捶腰,慈爱的说道。
章树却不像以前那样,一听奶奶这样说就放下,真的跑去玩。而是继续割着小麦,然后说道,“爷奶,我已经长大了,再过两年都要讨媳妇了,现在不干活,以后找不着媳妇哩。”
章奶奶笑了,“我们家的阿树也知道想媳妇了?想当年你爹这么大的时候,还羞的和什么一样,看见你娘,声都不敢出。”她说着情绪有些低落,“我们阿树长大了!”
章树想,可不得长大了吗?他花了六十多年才长大……
第6章 以牙还牙
章树已经确定了,自己今年就是十八岁,离生辰还差三个月的时间。
那么小木槿应该是十七岁左右,他的生辰在春天,已经过掉了。
看来离他家里出事,大概还有两三个月。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只记得是这一年的夏秋季节,根本无法确认具体的时间。
小麦已经全部收回来了,这两天田里也没什么农活干了。章树想了想,决定要去县里看一看,有没有招短工的地方,他现在也要开始存钱了,不能因为爷奶有钱就想着靠他们。
他把这个事一说,爷奶倒是没有不同意,他们也发现了,最近的章树好像真的懂事了一点。但他们有个要求,那就是他不能自己一个人去,等隔壁邻居来旺大哥家里的麦子收好后,再和他一起去,他有经验。
别以为短工就不需要这个了,一般别人那种干一两天的活计都乐意要熟面孔,生的就算去了,价钱也没人家的高。
章树点点头,来旺大哥已经娶了媳妇,和他相差了五六岁,这个年龄段的人倒是没怎么欺负过他,所以他也不排斥和他一起去。
想着自从那天小土坡牵手之后,他就没见过木槿了,心里很是想念他,于是他揣着奶奶给他煮的一个鸡蛋,悄悄上木槿家去。
他自己的家在村中心的位置,木槿的家却在村尾那个靠近大山的位置,离他家不远也算不上近,一个大小伙子大概走上半刻钟就差不多了。
他兴冲冲地往木槿家走,谁知在路过一家人的时候,在屋后面被两个人堵住了。这人屋后一大片竹林,又在村里最偏僻的地方,章树前后看了看,发现根本无路可逃,内心是绝望的。
拦住他的两人分别是王长发和朱大宝,他们两个是死党,也是村里惯常作恶的二人组。
王长发主要是忍不了那口气,那天在山坡上他措手不及被这个软蛋推了一把,还没来得及打他就跑走了,他想着反正也没人看到就算了。
谁知道他居然敢回去说,章树的奶奶这两天在外面和人聊天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这事带出去了,言辞中很为她勇于抵抗的孙儿骄傲。
王长发这下失了面子,全村人都知道他给章树打了,这口气要是咽下去,他以后也别做水头村的老大了。
“你小子够厉害啊?”王长发慢悠悠地走过去,用手在他的脸上拍了拍,侮辱的意味十分明显。
不过他没有章树高,这个动作看上去就有些可笑了。章树木然的站在原地任他拍打,仿佛他真是一棵树一样。
“不说话?前两天你奶跟别人学你打我,不是学的挺好的吗?是你告诉她的吧?”王长发的三角眼里放出凶残的光芒,应是这件事说起来还是让他很生气。
章树还是不吭声。
朱大宝脸上的肉抖动着,“阿发,别跟他说那么多,直接揍了了事。”他个子更矮,却偏偏要揪着章树的衣领,看上去就像挂在树上的猪一样。
“听着,你小子要敢告诉你奶上我们家去,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朱大宝率先就是一拳过去,打在章树的身上,然后王长发也跟着动了手,拳头就像雨点般朝他打下来。
章树发现自己还是会害怕,一个人他勉强可以抵抗,两个人他怎么可能打的过呢?干脆挨了这次,下次再回手吧。
他安然地躺在地上,任他们捶打。
“唉,你看他手上是什么?”朱大宝眼尖,看见他指缝里露出的白白的东西。
“哟,是个蛋。你个脓包还吃这么好,给你吃了有什么用?”王长发说着,就弯下腰去扣他手里的鸡蛋。
章树一愣,握的更加紧了,这是他要给小木槿的,不能给他们!
王长发没拿出来,便叫朱大宝过来按住他,用劲去掰他的手。
章树卯足了劲不放手,王长发一下子怒了,抬脚就去踩他的手,“老子叫你不给我!我没的吃你也别想吃!”
他的手握着鸡蛋被脚碾在地上,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手,有些痛,但他习惯了。最让章树难过的是,他的鸡蛋被捏烂了。
蛋白蛋黄一起挤了出来,在他混着泥土的手里看着有点恶心。章树赤红着眼,心里的不平瞬间爆发了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人人都要来欺负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谁也没害过,谁也不得罪,却偏偏谁都欺负他!
难道老天爷真的不长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他大吼一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站起身,捏烂的蛋猛地往地下一丢,一脚就冲着王长发踢过去。
王长发被踢倒在地,还来不及发怒,钵大的拳头便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章树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朝着他的脸上挥拳。
王长发抓起一块石头朝他头上砸去,可是章树却仿佛不知道痛一样,抓着他的手都没松一松。
朱大宝被他挣开还有点惊讶,待他回过神来却发现王长发被人按在地上打。他急忙过去想要推开他,却发现他的身体一动不动,手在机械的挥拳,眼睛却赤红一片,看上去像失了神志。
朱大宝在他后面勒住他的脖子往后拖,拳头朝他身上砸,却始终拖不开他。也不知道他哪里打痛了章树,他突然回过头来,血红的眼睛怒瞪着他。
朱大宝被他的样子骇的往后退了几步,章树的头上流了血,血顺着脸颊蜿蜒地往下流,配上他此时的神情,简直就像地狱出来的恶鬼。
章树丢下王长发,起身朝朱大宝走去,朱大宝一愣,连忙往后跑,他的速度却不敌章树,很快就被章树抓住,一脚踹翻在地,然后刚才发生在王长发身上的事情又在他身上上演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