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外面学的吧?”
他的眼中出现坚定之色,裹着憧憬和向往,“明年我一定要出去!”
黄单没说什么。
人都会好奇自己未知的世界,走一走看一看,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晚上张英雄扒着黄单,死活要跟他睡。
黄单没法子,就把床分了他一半,结果自己听了一晚上的电钻型咕噜声。
没过两天,张英雄又来蹭窝,黄单坚决不同意。
张父追着张英雄打,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因为张英雄偷偷在被窝里抽烟,把新棉被点着了。
陈金花劝两句,就回头问,“冬天,你在外地工作不抽烟吧?妈没见你抽过。”
黄单心说,阿姨,你儿子是没钱买烟,钱都拿来给一女孩子买东西了,买了还不敢当面送。
女孩子以为是别人送的,就跟那人好上了。
黄单的思绪被张英雄的一声惨叫打乱,没再去整理。
乡下不用闹钟,黄单早上会被院里的那只大公鸡搞醒。
他的任务没完成,稻子没割完,也没挑,三件事一件比一件麻烦。
陈金花看儿子这么磨蹭,就催道,“你今天把西边那田忙完,稻子晒一晒,明天全挑稻床上,晚了赶不上打稻机。”
黄单吃口小菜,喝口粥,“好哦。”
陈金花去厨房,麻利的做了几个粑,让儿子带到田里去,饿了吃。
黄单把镰刀,水瓶,缸子都放桶里提着,还有支撑他活下去的粑。
他出门没多远,就在竹林边望见了李根,还有个梳着麻花辫的年轻女人,不是本村的。
那年轻女人穿着白底碎花裙,蛮漂亮的,看李根时,有几分羞涩。
黄单只看到李根的背影,不晓得是什么表情。
几秒后,年轻女人脸上的笑容不见,她的眼眶一红,哭着跑了。
李根转身,黄单快速闪到拐角,等脚步声消失才出来。
他撇撇嘴,躲什么,只是路过而已。
思索片刻,黄单绕路,从李根家门前经过,他再次找拐角躲。
门前,何伟手提着个袋子,几条鲫鱼在里面垂死挣扎。
吴翠铃说她不能收。
何伟的脸色僵了僵,又恢复,“就几条鱼。”
吴翠玲说,“你妹妹刚生完孩子,月子里喝鱼汤好。”
何伟笑着说,“我妹妹那儿多着呢,养了一大水缸。”
他把袋子往吴翠玲手里塞,“你就拿着吧,几条鱼还跟我客气做什么。”
“要是大贵还活着,都不用我说,他直接抢了鱼就走。”
吴翠玲挣脱的动作一滞。
何伟懊恼的说,“翠铃你别生气,我这嘴,有时候没个把门。”
吴翠玲的脸色不怎么好,她刚要说话,屋里就传出来声音,“翠铃——”
“我婆婆喊我了,鱼你拿回去吧。”
说着,吴翠玲就推门进屋,垂眼把门掩上。
何伟的脸阴沉,骂了句脏话,把鱼往沟里一扔,他又骂,“不就是个破鞋吗,早他妈被李根玩过了,装什么清高!”
朝地上啐一口,何伟眯起一双小眼睛,“臭婊子,等老子把你睡了,看你还怎么神气。”
拐角的黄单见识到什么叫嘴里喷粪。
陈金花在院里晾衣服呢,看到儿子回来,手里还提着袋子,“哪来的鱼啊?”
黄单说,“捡的。”
他把袋子挂竹竿上,“妈,鱼鳞没掉的养盆里,其他的红烧了。”
“哎冬天,你跟妈说,这鱼到底是……”
陈金花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唠叨了一会儿,晾完衣服就去杀鱼。
另一边,吴翠玲在给婆婆擦竹席上的尿液。
王月梅坐在轮椅上,尽管她的年纪大了,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来,她年轻时候是个绝顶的美人。
否则两个儿子也不会那么帅。
王月梅问道,“刚才是何伟在门外说话吧?”
吴翠玲嗯了声,“说是钓了不少鱼,给咱家拿过来几条,我没要。”
王月梅说,“你怕落下闲话是对的。”
“不过,何伟跟大贵交情深,人也不错,热心肠,他往这边跑,是冲的大贵,不是冲的你。”
言下之意,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吴翠玲的脸一白,没说什么。
王月梅问道,“你大哥到田里去了?”
吴翠玲说,“嗯。”
王月梅叹口气,“他过完年就三十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算的。”
吴翠玲轻声细语,“大哥心里有数吧。”
王月梅说有数个屁,她叫吴翠玲把自己推到红色大皮箱那里,从箱底拿出手绢包的东西。
“这镯子跟金首饰是我当年的陪嫁之物,你收好了。”
吴翠玲一愣,不敢置信。
下一刻就听到她婆婆说,“你找个时间拿去县城当了,能当多少是多少。”
王月梅看一眼儿媳,“你也别怪妈不把这些东西留给你,你大哥娶亲要紧,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吴翠玲笑了笑,“我明白。”
她把碎发拨到耳后,露出五官普通,却白里透红的脸,“妈,那我去稻床翻稻子了啊。”
王月梅挑剔道,“你那脸两边太宽,还是别全露出来的好。”
吴翠玲又把碎发拨回去。
上午,日头烈了,黄单把带的几块粑消灭,水也喝了几缸子。
他在隔壁田里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自家的活干完了,在给别家帮忙。
男人的速度非常快,只看到肌肉张弛的手臂不停摆动,稻谷在他身后排了一排。
“真能干。”
黄单喃喃,要是也能帮他一把就好了。
哎,他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脸,继续干活。
快中午的时候,有广播声传来,“西边田里的冬天,你家的花猪跑了,你妈让你赶快回家!”
黄单,“……”
他从稻田里抬起一张脸,被太阳晒的发红,神情有点懵。
田埂上响起一道笑声,“没听广播吗?你家的花猪跑了,还不去追?”
黄单看去,男人穿一身破旧的蓝色衣裤,肩膀很宽,上衣被汗浸湿一大块,清晰可见精壮的身子。
他慢悠悠的说,“没事,猪的腿短,跑不远的。”
李根抽抽嘴。
黄单从田里上来,收拾收拾,提着捅走,“哥,下午能帮我割个稻子吗?”
李根扭头,“什么?”
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别的意思。
黄单重复了一次,“我妈让我今天把稻子割完,明天花一天时间全挑上来。”
李根的声音夹在钥匙晃动的响动里面,“你那田一亩二,现在你才割完三四分,就你那速度,早的很。”
黄单瞅着男人的后脑勺,看汗珠从他的后颈往下滚落,“下回我帮你弄。”
李根说,“下午我看看。”
俩人前后穿过田埂,在树林里发现一个小身影,就是花猪,挑阴凉的地儿跑。
见花猪往这边来,黄单嗖地跑到李根身后。
李根斜眼,“你不把猪往家拱,在我屁股后面扒着干什么?”
黄单说,“我在找合适的树枝。”
花猪已经很近,李根直接拽住猪尾巴,再一把钳制它前面两个蹄子,半拎起来。
黄单怕猪,“哥你真厉害,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根抬抬下巴,“做给哥看。”
黄单问,“什么?”
李根说,“五体投地。”
黄单蹙眉道,“我小学一年级都没念完,不会成语,这个还是从别处听来的,其实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要不哥教我一遍,我跟你学。”
李根,“……”
他黑着脸把花猪往黄单那里一丟。
花猪,“……”
第4章 乡村爱情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养了一大群鸡鸭鹅,还有一头猪,到过年一宰,才能过个好年,要是猪没了,年也没的过。
所以猪在每个家里的地位高的很,大家伙尽心尽力给它养膘。
黄单怕猪,但他喜欢吃猪腰子,回去的路上,眼睛一直往花猪的腰部瞥。
前面的花猪扭着屁股,浑然不知自己被惦记上了。
陈金花是在喂食的时候,不小心让花猪跑的,她一瘸一拐的抓着根棍子出去,没见着花猪,就去找村长喊广播,让儿子回来找。
看到儿子拱回花猪,陈金花悬起来的一颗心落回原处,喘着气一屁股坐门槛上,拍着大腿喊,“跑跑跑,让你跑,赶明儿就把你给宰咯!”
花猪继续扭啊扭,肥嘟嘟的。
李根的家在村东头的老槐树边上,跟黄单家不同路,他手插着兜,懒懒的走在太阳底下。
黄单站在家门口望去,来这个世界有几天了,村里挂钥匙的蛮多,男的挂在腰上,女的套在脖子上。
哪个都没有李根给他的感觉。
李根个头很高,体格强壮,没被衣物遮住的部位,肌肉线条很漂亮,如同雕刻而成,他的背部总是挺着,腰窄,屁股翘,一大串钥匙挂上面,走路的时候,能晃出骚味儿。
别人都不行。
黄单每回见到李根,都会下意识的先去看他的屁股,觉得那串钥匙艳福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