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声紧的很,连京城外都开始张榜抓人了,只怕京城里更是风声鹤唳,我觉得易容成女子也不错,至少不会有人来抓你。”他道。
他甚少说这般长的话,可这句话虽看着像他心中的恶搞和嘲讽,却是极为关心生怕我被抓去继续受牢狱之苦。
我狐疑地看着他,“那你这次把我变丑些,更不会有人来抓我了,谁会想到大丑女竟是大美男变得?”我得意地笑起来。
他摇摇头,“这可不行,你若变丑了,怎么扮我的夫人?”
我心不知为何地砰砰跳了起来,才要回嘴,却听他道:“也好,丑便丑罢,无妨。”
...为了方便起见,夏兄说明日出门再易容,叫人看见我变来变去的脸,怀疑了去反不好。
我百无聊赖躺在床上,问道:“为何要一间房?好挤的。”
“没钱。”
“真的?”我才不信,东海夜明珠能随手送出去的人跟我哭穷说没钱?
这是我见过男女为了要住一间房找到的最懒散不靠谱的理由。
夏兄道:“好在包袱里还有些易容需要的药,我倒不必再出去花钱买,我们是真的没钱了。”
...
“说起药来,你老实交代,你的病如何?可还疼痛?”按理说,离京城越近,他应该气色好很多,可我到底不放心,总要问上一问,听他亲口告诉我,他无事。
他看似漫不经心却是细细地品着茶水:“阿思,这里的茶好喝,是正宗春茶。”
哦?
我喝一口便喷了出来,简直寡淡无味,他居然喝得这么上劲。
“你可不要骗我。”我斜睨着眼看他,双手抱头望着房梁,无聊的数来数去。
“不骗你,真的好喝。”
“我是说,你身体有无事。”
他嗤笑一声,“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是很轻而易举便把弓箭手全都逼退了?那半截半截的箭你没看见?”
看来是我多心了,自从老婆婆家出来,他便气色神速恢复,一直以来,是我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罢了。
“切,英雄啊!”我哼笑:“了不起,了不起!”顺便鼓了个掌给夏英雄。
我们第二天却没赶路,多歇了几日才继续走,原因是,这里的饭好吃!
俗话说得好,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在我的极力哀求下,我们在这里多多破费了几天。
“据说,新皇将要登基了。”
三天后,夏兄一早起来给我易了女子容,却没真做成丑女,而是一个长相俏皮可爱的美女子。我们顺便在客栈楼下吃早饭,却听得如今时局大变,也算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小心掉脑袋。”旁边的人提醒道。
那男子笑笑:“嗨,有什么不能说的,这都是事实罢了。你叫我不说,可这事实都在眼前了,有些人不说可行动却也证明了不是?”
另一桌的汉子道:“此话怎讲?”
“你看这一阵子官道上这么多人前往京城,不就是为了给皇上...然后恭迎新皇么?听说,连行踪飘忽不定的小王爷都回来了。前些日子还有人在城门见了他。”
....
我看眼夏兄,悄悄道:“你干的好事。”
他眉宇神情自然,“王爷本也要回来,冒充一下也挺好的。”
“听说咱们这位太子爷是真了不起啊。天下之主的命呢。他能轻而易举把白狗贼拿下,解决这个毒枭,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咱们大荣定然要恒昌永盛啊。”一人慨叹地赞誉道。
这世道还真是可以啊,人人都参与政治,连吃早饭的时机也不放过。
我有些木讷,看着些人儒士打扮,大约是各大学派子弟,有所学成,希望能来报效自认为有前途的国家。而他们,才知双全而无双,颇有百家争荣,各论己道的士风。
既然是百家,自然有不同的声音。
“我看天泽一点也不弱,听说白慕颜被砍了头后,他侄子当了新皇,手段策略不必他差,可见,天泽还是潜力股。”说罢,一杯酒水下肚,甚为豪爽,看来是个尚武之人。
白慕颜被砍了头?那我在破庙看见的是谁???
我跟夏兄对视一眼,却是迷惑不解,便继续听下去。
“唐兄,你可要分清时事,莫给自己送了命。”一人半笑半正经的道。
那个姓唐的却抽出剑来,回道:“你还是担心自己现在会不会给我的刀子送命罢。”
怎得还打起来了?
好在一旁的人也算老好,都来劝架,这才止住。
我挑眉,只觉无趣,拉着夏兄出了门,道:“这些人都是无事生非,想去效忠谁只管去,何必与分歧之人胡搅蛮缠?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罢,将缰绳递给他。
他接过绳子,看着我道:“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会不会同旁人讲?你是想自己一生都暗恋?还是明目张胆地去争取?”
我揉揉眼,“也是。自然会去争取。”
进了京城,已是黄昏之际。景色却是蔚然大观,果不同于小镇,连抓我的告示都多了十倍,告示贴和墙上糊了一层又一层。
各处看似一片祥和之象,背后却是人心惶惶。
兵将在皇城抓人抓了不少天,抓错了不少,冤枉了不少,闹得人人自危,繁华的京城一时之间竟街上寥寥无人。
柳思铭,你这一辈子可以了。估计老百姓都要恨死你,被喊打喊抓成这副狼狈样子,还要换张脸才能生活在阳光下。
我看看身旁人,他还是眉目清秀,一尘不染,玉树临风,平淡温润,冲和柔暖。还是那个可以包容我,可以逗我笑,给我讲大道理的夏兄。
只是,他现在中了毒,受了伤,我需要救他。我只是为了救他才去皇宫,才会再来这个是非之地。
为了避免牢狱之灾,那个鬼地方我算是呆够了,直接进去找太子该是最好。
“夏兄,我和他单独谈谈,你放心,他不会杀我。我会毫发无伤地回来。你暂时住在这里,等我。”
他笑看着我,“阿思,你真的长大了。”
我抿嘴笑笑,“长大了所以要保护你。”
我离开了酒楼,才想到,没了钱住客栈,如今欠着帐,还得趁机敲诈太子点钱。
来到城门口,我将一块玉牌丢给守门的,他们一看,全都乖乖让了道。
哼,天下独一个的令牌,守门的不认我这张脸,也得认它。
第67章 留伊
这块令牌是澜儿的。
我一直贴身带着,自从她去了,我更是爱不释手,总想着澜儿没走,她还在,只不过嫁了个远方婆家,不见我。如今想来,却也是沧海桑田,感慨万千,那个女子为了我,错付了一生。
嫁我,爱我,求我,爱我,恨我,令我生厌生恨,到头来她都是为了我。
却终究不过为了一个从来容不下她的我。我怎能不内疚?如何不自责?
皇家一龙一凤两张令牌,龙在太子那里,凤伴随着公主离去却也消失,无人知晓流去何方。守门的再傻也知道,没人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敢造假的令牌进宫,自然以为我是什么了不得人物,乖乖放了行。
一路靠着令牌,路上见令牌者如见国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怕我倒是给太子扣上了个罪名,太子如今不断袖了,倒是喜欢上平民女子,甚至纳之为后。
我一口气走到东宫,看见太子一如既往般在屋内。仿佛回到那些年,那些再平常不过的流年。
我等他抬头看我一眼,他却迟迟没有抬头,我等得不耐烦,便招着手喊道:“嘿!看这儿!”
他甫一抬起眼眉,正与我四目交会,那一刻,我感觉,多少天来的作对与僵持的高垒轰然崩塌。
我承认,我无法真的忘记他,多少年的交情若是说忘就忘,任是神仙也做不到。
他的眼神充满疑惑和不解,甚至还有些惊讶与新奇。他恍若当年那个给我起花公子名号的太子,还是那个与我到处鬼混的竹马。
但是,这都是假象,他和我都回不去了。纵使回不去,我却前进不了。
我不敢叫夏兄来,我怕他会失望,会伤心,会看穿我。
我一直骗自己,想给夏兄解毒,那可以是我回来的原因,但不是唯一的原因。
我其实,骗自己骗得麻木到自己也不知自己的心。
而这个骗局,一试便知,一眼望穿。
我望着他,他也看着我。
不要再靠近了!
拿了药,我就走。
我怕我会坚持不住,我会失控。
我强打起的笑颜在他一个悲伤的眼神下,什么都不是。
“阿思,过来。”他在叫我。
一眼辨认出来吗?
我为了让自己放弃他,时常想着他的不好,想着他讨厌的霸道,想着他爱慕的权贵,想着他不顾惜我的无情,可原来,却终究成全了我一直想他。
我暗恨自己,为什么要想他的不好来讨恶他,厌弃他?为什么不能一刀两断?不能快刀斩乱麻?
我明明很不喜欢他!
我脚发软,似是粘在地上,我没有走过去,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