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泽烟瘾上头,急躁地翻了翻纸袋,果然看到一包烟孤独地躺在里面,便赶紧拿出一根点上。香烟的味道很醇厚,萦绕过他的鼻腔,在他的肺部徘徊一圈,他才觉得好似镇静一些。他坐在沙发上吞吐着烟雾,样子很认真,也很享受,像是得到了慰藉。
沃泰弗沉默地看着他半天,才开口:“你抽烟的样子很性感。”
宋亚泽自顾自地抽着,烟草味对他来说格外有吸引力,没搭理沃泰弗意淫的眼光。
“其实吧……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听话。”沃泰弗靠在床头,一副餍足的神态,“我还以为你会激烈地反抗,恨不得和我鱼死网破。你只是在第一天打了我一拳,就再也没有违抗过我。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点搏击术。”
宋亚泽瞥了一眼钉在天花板上的钩子和绳网,开口说:“我也没想到你技高一筹,根本就打不过你,还被你绑起来用鞭子打。你从来就没打算放我走,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过,我何必去做没有用的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自己。”
沃泰弗轻笑出声,双腿交叠伸直,样子慵懒得意,像只得了鱼肉的猫:“我鞭打的力道可是一点也不重。每次都是打到淡红色的时候,我就停手了。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想上了你。”说这话时,他丝毫不觉羞耻,眼中带着亮晶晶的光芒,声线中隐含着兴奋。
宋亚泽微眯着眼,呼出一口烟气,平静地说:“你就像个流氓,完全不是以前那个虔诚的教徒了。我一直不明白,你的理经戒经都看到哪儿去了?你现在做的,和你以前奉行的东西完全相反。”
“如果信仰建立在无知之上,就会很快瓦解,这是我最近悟出的道理。”沃泰弗站起身,脱下纱袍,里面是熨帖的衬衫长裤,贴合在他身上甚是好看。
“我也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他将纱袍扔进壁炉里,看着它渐渐萎缩,化成灰烬,“也许靠无知催生出来的热情,只能算是三分钟热度,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只有了解了真相,才能有更久的热情。我以前就是生活在谎言中,那么无知还自以为掌握了真理。呵,真是可笑!”
沃泰弗笔直地站着,表情也是习惯性的肃穆凝重,这得益于他长久遵循戒条的习惯。他长着一张禁欲的脸,身形颀长,透着股性感男人独有的荷尔蒙气息,脱掉纱袍后,更显这种吸引力。
香烟的光亮已经燃到尽头,宋亚泽将烟头捻灭,略嘲讽地说:“人的变化真是太快了。你奉行了几十年的教条,没想到一天时间就能全部推翻,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沃泰弗沉思片刻,才说:“其实你说得还不对。严格来说,我并没有奉行教条,我的信仰,也许只是自欺欺人。其实我心里有过很多不堪的想法,那不是一个教徒该去想的。”
宋亚泽抬起头,看着他表露肺腑之言,开口道:“说说看。”
沃泰弗惊愣,脸上挂起受宠若惊的微笑:“没想到你会主动问我。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主动跟我说话呢!”
“难道天天对你摆脸色,你就能放我走吗?我已经很累了,没那么多心力再和你天天较劲,我不是精力旺盛的少年了。我越是反抗,可能你就越来劲。”宋亚泽后靠在沙发上,神色疲惫地说。
沃泰弗了然一笑,露出得逞的神色:“理经上说,淫心不断,神土难升。可每次我面对你的时候,心里就会想很多很多……一开始我用教规克制,可根本就控制不住。”
宋亚泽沉默一会儿,反向他抛出一个问题:“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客观来讲,你还算目光清高的,长相也俊美,地位权力什么都不缺。为什么会选择我?”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太长时间了。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三个世界的人物剪影。疑惑已经堆积如高山,面对沃泰弗的强硬攻势,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没什么原因……”沃泰弗茫然地眨眨眼,缓慢地摇头,说:“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老套的答案,恶俗的套路,这不是一针见血的答案。宋亚泽叹口气,无奈地揉揉太阳穴,感到很是疲累。
“我知道这个表白很普通,可这是我的真心话。”沃泰弗微笑着,搂过他的肩膀,“我好像找你找了很久。我相信,你也等了我很久。”
第66章 夹缝
北穆已经蜕去了那张肃穆紧绷的皮,换上了一张繁华活力的脸。街上鲜有人穿纱袍,原本捂得严严实实的女子,都换上颇紧身的时装,显出曼妙纤细的身材;有些大胆的甚至不畏严寒,穿着颜色鲜艳的短裙,露出细腿,就像鹦鹉一样招摇过市。
路边开张了酒吧,门口和里面各路人声夹杂,以年轻人居多,他们大多面红耳赤嘶吼着,时不时冲路过的女孩吹个轻佻的口哨。一些行为浪荡的,甚至若无旁人地和女友接吻,吻得热烈,像是故意哗众取宠。
香肠楼一幢幢地被推到,上面的水滴随着瓦砾碎成了石块。未完成的楼房在高大威猛的建筑设备后面影影绰绰,建筑工人冲工友大声喊叫,动作麻利地添砖加瓦。
北穆就像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病逝之后,脱胎换骨,带着记忆转世成了一个新生儿,便纵情实践着以前不能付诸行动的想法。这里像是迎来春天了,朝气蓬勃;却又涌动着夏天般的热情,尽管这热情似乎过度了。
北穆人狂欢着,到处都是庆祝新政权诞生的民间活动,整片土地都弥漫着喜庆和欢腾。人们连天连夜地欢歌,像是要把多年珍藏的劲头悉数流泻,这是他们最轻松的时刻。教廷死了,人民活着,还活得有滋有味。
唯有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静得只能听到壁炉里火苗吞吃木炭的声音。
宋亚泽赤着脚,踩在略烫的暗红色地板上,感受到阵阵暖意。他的脚踝仍是被金属束缚,发出清脆响声的锁链,随着他动作的静止,也闭嘴成了哑巴。他刚刚冲了澡出来,身上还有清爽的肥皂味儿,地毯上还留着他湿脚时踩上去的印子。
他穿着薄衬衫,蒙眼布被卸下,他深感轻松不少;之前视觉被屏蔽,让他始终无法安心。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习惯了床、沙发、浴室三点一线的生活,始终面无异色,面对沃泰弗也是不卑不亢。他的乖顺,让沃泰弗渐渐减轻管束。
门锁发出沉闷的“咚”声,宋亚泽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就看到沃泰弗下巴高抬,神色清冷,脚步沉稳地走进屋里,那样子和日常工作时没有两样。他外罩黑色的羊毛大衣,里面西装笔挺,头顶一只毡帽,因为雪水的融化略显潮湿。他看上去精明干练,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压抑感。
他被任命为西顿“北穆特区”区长,刚刚从严肃的上任仪式上回来。现在的北穆,已经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了。
宋亚泽看到他,愣了愣,开口问道:“你把你的长发剪了?”
沃泰弗挑高眉毛,摸了摸略有些扎手的后脑,跳跃在眼瞳中的焰火更亮了,他轻笑着说:“嗯,我想试着改变一下,把过去那些愚蠢的行为戒掉。你觉得我的新发型怎么样?”
宋亚泽点点头,语气中肯地说:“不错。男人就该留短发,显得精神多了,原来那个实在是太阴柔了。”
得到心上人的肯定,沃泰弗笑得眯起眼睛,样子有些童真:“你认可了就好。”说着,便弯下腰脱掉鞋子,规规整整地摆放在门口的鞋架上。他习惯性地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额头上轻触一下。这是北穆戒经上的规定,教徒要对鞋子表示尊重,因为它将人与沾染尘土的大地相隔,是神的赠与。
额头碰到带着凉意的指尖时,沃泰弗微愣,他将手指拿了下来,瞥了一眼,自嘲地笑笑,也没出声。宋亚泽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将他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开口道:“你还是保留着以前的习惯。”
沃泰弗抬起头看着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无奈地说:“的确,就算我烧了纱袍、剪了头发,也不代表我能完全摆脱过去的习惯。表面功夫谁都会做,但真正能洗心革面的人倒是很少。酒瓶里的酒倒光了,可瓶子里还留点儿酒气,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宋亚泽沉沉地说:“全盘否定过去是不可能的,正是它们成就了现在的你。要想彻底改变,需要很长时间。”
“那是当然。”沃泰弗脱下大衣和西装,只穿着贴合身材的薄衣薄裤。他有些疲累地陷进沙发中,头歪向一边,眯着眼睛说:“但好歹,我现在活得不那么压抑了,尤其是有了你之后。我爱你,愿意为你克制一点,但不代表我能克制得住。”
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神黏着在宋亚泽身上,突然玩味一笑,表情很不正经:“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宋亚泽暗叹一口气,慢吞吞地走过去。走近些后,沃泰弗抓着他的手,将他拉到沙发上,随即粗暴地把他身上的衬衫一把扯下,将手覆了上去,细细点着上面的鞭痕,眸色一沉,声音低沉地说:“今天打得不重,只有一点点红,看来我下手越来越轻了。”